张雪宁压着嗓子低吼,声音在密闭的通道里发颤:“都打起精神!左边墙角仔细看,别放过任何活物!”
十多个人影举着改装过的喷灯,橘红色的火焰在潮湿的空气里扭曲。
药粉袋被粗暴地扯开,白色粉末像烟雾般散开,落在黏腻的地面上发出滋滋轻响。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原本爬满的灰黑色虫子正成片掉落,虫壳在高温灼烧下蜷成焦黑的碎屑。
“药水!把稀释好的药水往缝隙里灌!”
有人喊着,高压喷雾器的喷嘴喷出淡黄色液体,沿着墙壁的裂缝渗进去,立刻传来更密集的虫鸣和挣扎声。
张雪宁举着喷灯来回扫视,火焰的热浪烤得她脸颊发烫,但后背却浸着冷汗。
直到地面积起一层焦黑的虫尸,墙壁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蠕动的影子,她才松了口气,挥手示意暂停:“检查装备,补充药剂,我们往前推进五十米。”
众人刚歇了不到五分钟,队伍末尾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张雪宁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队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怎么回事?!”
她冲过去,还没等靠近,就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那队员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衣服下渗出浑浊的液体,原本完整的身体正迅速塌陷,转眼就变成了一滩散发着腥臭味的浊水,只有空荡荡的衣物还保持着人形。
“中毒了?”
有人惊惶地后退。
“可我们刚才明明把虫子都清干净了!”
张雪宁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滩浊水,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地面的寒气:“大家都检查自己有没有伤口!有没有人感觉不对劲?”
没人回答,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每个人。
就在这时,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个女孩突然瑟缩了一下,声音发飘:“张姐……我好像……有点冷……”
话音未落,她就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这一次,张雪宁看得清清楚楚——女孩的皮肤没有任何外伤,却在倒地的瞬间开始液化,短短几秒钟就步了前一个队员的后尘。
“冷?”
张雪宁猛地抬头,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
通道顶部的光线昏暗,布满了潮湿的霉斑和蛛网。
但在应急灯的微弱光线下,她看到了让血液几乎冻结的景象——
头顶的水泥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如微尘的光点,那些光点像细雨般悬浮在空气中,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飘落。
“虫卵!”
张雪宁的声音嘶哑变形,她终于认出了那些致命的微尘。
“是水晶蜈蚣的卵!最毒的那种虫卵子!”
那些肉眼难辨的微小虫卵像雾气般弥漫在空气里,只要轻轻接触皮肤,就能悄无声息地侵入人体。
它们不会立刻发作,只会先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摧毁宿主的血肉,让受害者化为滋养它们成长的尸水。
焦黑的地面上,两滩浊水还在微微波动,水面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那是正在苏醒的新生命。
张雪宁盯着头顶不断飘落的“细雨”,终于明白——他们清理掉的,不过是最外层的虫潮,真正致命的杀器,一直悬浮在他们头顶。
张雪宁望着头顶不断飘落的虫卵“细雨”,重重叹了口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把备用雨衣都拿出来!所有人立刻穿戴好,领口袖口全都扎紧!”
有人手忙脚乱地翻出防水雨衣,粗糙的塑料布料摩擦着发出窸窣声。
张雪宁举着喷灯仰头猛烧,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天花板,那些微尘般的虫卵在高温中化为焦烟,但更多的虫卵仍在暗处飘落。
“保持火焰朝上,缓慢前进!”
她咬着牙下令,目光扫过地上两滩尚未干涸的浊水,以及刚倒下的另外两名队员留下的衣物残骸。
短短半小时,十多人的队伍折损了四分之一,沉重的压抑感让通道里的空气都变得黏稠。
雨衣的塑料味混杂着药剂的腥气钻入鼻腔,张雪宁走在队伍最前方,喷灯的光在前方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义父贝恩斯的脸,那个为了“长生”二字近乎疯狂的男人,正是他的执念,让他们一次次踏入这些致命的险境,让这么多人成了无谓的牺牲品。
“都打起精神!”
她压下心头的涩意,提高了音量。
“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撑过这一段,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鼓励的话语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却没能驱散多少恐惧。
众人沉默地跟着她往前走,雨衣上不断落下细小的虫卵,在布料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白痕。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通道突然开阔起来,形成一个圆形的石室。
而石室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具棺材。
那棺材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十分简陋,暗红色的棺木早已在潮湿的环境中腐烂发黑,边角处布满了霉斑和虫蛀的孔洞,棺盖也歪斜地搭在上面,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散架。
但张雪宁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没来由地一沉。
她举着喷灯照过去,光线在棺木上明明灭灭,那些看似自然的腐朽痕迹里,仿佛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停下。”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口棺材有问题。”
身后的人立刻戒备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张雪宁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具棺材,直觉像警钟般在脑海里狂响——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连虫卵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而这具突兀出现的棺材,总让她莫名联想到那些关于“僵尸”的古老传说。
棺木的缝隙里,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涌动,带着比通道里更刺骨的寒意。
通道里的沉默被一阵不耐烦的啧声打破。站在队伍侧面的几个西极雇佣兵交换了眼神,为首的络腮胡壮汉往前踏了一步,操着生硬的中文开口:“张小姐,这破棺材杵在这儿碍事,要么炸开,要么打开看看,总不能一直耗着。”
他们常年在战乱区游走,信奉武力至上,早就对这种停滞不前的状态感到烦躁。
另一个瘦高个雇佣兵跟着起哄:“说不定里面藏着值钱东西,总比在这儿等着虫卵掉下来强。”
张雪宁眉头紧锁,目光在腐朽的棺木上反复逡巡。
直觉仍在疯狂预警,但拖延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小心点,别碰里面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身侧的两个亲信,不动声色地往后方退了半步。
同时,藏在雨衣下的快铳被她悄悄握紧,保险栓“咔哒”一声轻响,只有身边人能听见。
那牛高马大的络腮胡雇佣兵咧嘴一笑,显然没把张雪宁的提醒放在心上。
他搓了搓手掌,猛地俯身抓住歪斜的棺盖,低吼一声发力——腐朽的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整副棺盖被他硬生生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就在棺盖落地的瞬间,那雇佣兵像是被无形的手定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了?”
有人探头去看。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空气。
众人惊恐地看见,棺材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泛着乌黑色的寒光,竟像切黄油一样直接穿透了雇佣兵身上的防弹衣,五指狠狠嵌入他的胸口!
“麻痹……好麻……”
雇佣兵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剧烈颤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脖颈处的血管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以惊人的速度失去血色,短短十几秒,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变成一具双目圆睁的干尸,直挺挺地倒在棺材旁。
“开火!”
西极雇佣兵们瞬间反应过来,数支步枪同时喷出火舌,子弹呼啸着砸向棺材,木屑四溅中,整具腐朽的棺木被打得粉碎。
但更恐怖的景象出现了——棺材里的尸骸随着碎裂的木板缓缓站了起来。
那是一具穿着破烂寿衣的躯体,皮肤青黑干瘪,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子弹接二连三地射中它的身体,在上面打出一个个血洞,却没有半滴血流出来,伤口甚至在微微蠕动着,仿佛在缓慢愈合。
它僵硬地转动脖颈,黑洞洞的眼眶扫过惊慌的人群,被吸干血液的干尸旁,那只青灰色的手缓缓抬起,指向离它最近的人。
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岩壁上剧烈晃动,张雪宁一脚后退。
“开火!”
她的吼声刚落,身后五支突击步枪同时喷吐火舌,子弹撕裂黑暗的瞬间,岩壁上的阴影骤然活了过来。
洞穴深处的僵尸被弹道牵引着转身,破烂的灰布褂子在子弹冲击下绽开无数破洞,棉絮像受惊的飞蛾般簌簌飘落。
没有预想中的血花飞溅,子弹穿透干瘪的躯体时几乎没遇到阻力,直到击中脊椎才发出“叮叮”的金属脆响——这具躯体的骨骼早已在某种力量作用下变得如同合金。
“不对劲!集中打关节!”
张雪宁扣动扳机的同时厉声示警,视线死死锁定僵尸脖颈处异常凸起的血管。
僵尸突然动了,动作快得完全不像僵硬的尸体。
它猛地仰头甩动头颅,原本干枯纠结的黑发瞬间舒展开来,如同千万条墨色的毒蛇在空中蜿蜒游走。
发丝尖端泛着幽蓝的微光,无视队员们身上厚重的防弹衣,精准地从头盔与战术背心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啊——!”
一名队员发出短促的惨叫,持枪的手臂突然无力垂下。
张雪宁眼角余光瞥见他脖颈处的发丝正疯狂蠕动,皮肤下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鲜活的面庞在几秒内变得灰败如蜡。
子弹仍在持续倾泻,却只能徒劳地在僵尸身上撕开更大的口子。
那些诡异的发丝已经缠上了第二名队员的手腕,正顺着战术手套的缝隙往里钻,而僵尸空洞的眼窝里,正缓缓亮起两团猩红的光。
“交替掩护,退向洞口!”
张雪宁的吼声被枪声劈得支离破碎,她一脚踹开身边摇摇欲坠的队员,自己却被僵尸挥来的劲风扫中肩头,剧痛让她差点握不住枪。
这具孤零零的僵尸像疯长的梦魇,在弹幕中越逼越近。
它每一次甩动头颅,总有发丝如利箭般精准缠住一名队员,那些墨色的丝线仿佛长着牙齿,能瞬间刺穿防护装备的缝隙。
被缠住的人连挣扎都来不及,身体就像被抽干的皮囊般迅速干瘪,皮肤贴紧骨骼,几秒钟内就化作一具眼神空洞的干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快扔手雷!”
张雪宁瞥见最后两名队员正背靠背射击,立刻扯掉腰间的手雷保险栓。
引线燃烧的滋滋声在洞穴里格外刺耳,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雷掷向僵尸脚下。
剧烈的爆炸掀起漫天烟尘,碎石飞溅中僵尸的动作终于迟滞了半秒。
但硝烟未散,那道灰影已冲破烟雾,发丝上甚至还沾着未燃尽的火星。
“撑不住了!”
张雪宁的心沉到谷底,手雷的冲击波只掀飞了僵尸几片腐烂的皮肉,暴露在外的骨骼反而泛出更冷硬的光泽。
撤退变成了绝望的溃退。
刚才还整齐的战术队形早已散乱,队员们一个个倒下,干尸在潮湿的地面上堆叠起来,皮肤都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张雪宁边打边退,靴底踩过同伴干瘪的手指,触感僵硬得像踩在枯树枝上。
不过转眼功夫,七八具干尸已经横七竖八地堵在退路中央。
最后一名队员的惨叫戛然而止时,张雪宁终于退到了洞口的微光里。
她回头望去,那具僵尸正站在干尸堆前,发丝上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泛着荧光的粘稠液体,它空洞的眼窝中,猩红的光芒比刚才亮了数倍。
洞口的微光勾勒出张雪宁紧绷的侧脸,她后背抵着冰冷的岩壁,弹匣里的子弹已经见了底。
僵尸踩着干尸堆步步逼近,发丝在空气中不安地躁动,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张雪宁很清楚,现在冲上去就是自杀——这具怪物的速度和诡异能力,足以在她扣动扳机前就将发丝缠上她的咽喉,刚才七八名队员的惨状就是最直白的证明。
死亡的阴影如同洞穴里的寒气,一点点裹紧她的四肢。
就在僵尸仰头,准备甩出致命发丝的瞬间,头顶突然传来绳索摩擦岩石的“簌簌”声。
“雪宁!”
一声清亮的呼喊穿透枪声的余响,张雪宁猛地抬头,只见一道身影顺着岩壁上垂落的绳索急速下滑,银色的剑光在昏暗的洞穴里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来人正是卡曼,她显然是在上方听到了激烈的枪声,情急之下直接抓着探险队留下的安全绳荡了下来,手中那把特制的银色长剑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绳索末端在离地半米处骤然绷紧,卡曼借势一个旋身稳稳落地,落地的瞬间已经将长剑横在身前,剑尖直指僵尸那颗毫无生气的头颅。
“别硬拼!这东西不对劲!”
她冲张雪宁喊了一声,视线却死死锁定着僵尸那些仍在蠕动的发丝,眼神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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