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池的热浪还在翻涌，可孙春绮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她死死盯着刘醒非，手指点向七龙共怒甲上的云纹：“这些纹路，这些禁法排布，不是偷学是什么？我仙门炼器手法岂是你看两眼就能学去的？”
刘醒非收起战甲，脸上那点得意还没散去，闻言连忙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在我面前明晃晃地祭炼两次，手法步骤全落在我眼里，我学会了那叫光明正大，怎么能算偷学？”
“你看两眼就会？”
孙春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可看着刘醒非坦然的眼神，心头却莫名一沉。
她想起那些云纹禁法的细节，哪怕是她自己都要反复练习才能刻准的转折角度，刘醒非复刻得分毫不差——这绝不是普通的过目不忘。
刘醒非见她神色变幻，索性坦言：“我这本领靠的是我身上打下的第一个降术。虽说降术在修行界排不上号，可这类辅助法门确有独到之处，你在我面前动过的手法，只要入了眼，就再难忘掉。”
孙春绮沉默了。
她虽鄙夷降术阴诡，却也知道修行法门无分高低，各有神通。
刘醒非这话合情合理，只是这学习速度未免太过惊人，惊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然我都学会这些了，”刘醒非见状趁热打铁，搓了搓手：“不如好人做到底，把剩下的禁法也教我？云纹三十六禁有三十六禁，你这用出的也就十几禁，剩余的你能不能也教教我，日后组队历练也能多份保障。”
“做梦！”
孙春绮想也不想就回绝。
“仙门秘法岂能随意外传？你当我傻吗？”
“我发誓！”
刘醒非立刻举起手，眼神诚恳。
“只要你教我，日后寻材料、探秘境，脏活累活我全包，你的寒冰战甲需要什么辅料，我拼了命也给你找来！绝无二话！”
他连发誓带保证，又是拍胸脯又是赌咒，把火池边的硫磺味都搅得乱了几分。
孙春绮看着他执着的样子，又想起方才七龙共怒甲的精妙，知道这人是真有炼器天赋。
犹豫半晌，她终是咬了咬牙：“只教你手法，核心口诀别想碰！”
刘醒非顿时眉开眼笑：“够了够了！”
可他这笑意还没焐热，又得寸进尺：“对了春绮，你那御剑心得……能不能也给我参详参详？你看我这降术虽能炼器，却没什么像样的御剑术，跟你组队总不能拖后腿吧？”
“刘醒非你贪得无厌！”
孙春绮气得差点拔剑，青蓝色的剑气在她指尖跳腾。
“真当我是你藏经阁不成？”
“别生气别生气。”
刘醒非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矿石。
那石头通体银白，却泛着璀璨的金属光泽，刚一拿出，周遭的剑气都被引动得嗡嗡作响，正是太白庚金！
孙春绮的目光瞬间被钉在了矿石上。
她手中虽有庚金，可跟眼前这块比起来，简直像是顽石比美玉。
太白庚金的锋锐之气几乎要刺破空气，她甚至能想象到用它淬炼青蓝剑的场景，更别提那柄一直缺合适材料升级的白素剑——有了这太白庚金，白素剑的威能至少能翻上一倍！
她死死盯着太白庚金，手指攥得发白，最终狠狠瞪了刘醒非一眼：“拿来！”
刘醒非立刻把太白庚金递过去，顺便奉上一个空白玉简。
孙春绮接过矿石，指尖在玉简上飞快划过，将自己多年的御剑心得尽数录入，扔给刘醒非后转身就走，耳根却悄悄红了——这次，好像是她占了便宜？
刘醒非捏着温热的玉简，看着孙春绮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火池的岩浆还在咕嘟冒泡，映得他眼底的笑意愈发灿烂。
热浪扭曲了空气，池底凝结的火纹石在高温中泛着暗红光泽。
孙春绮立于池边，指尖青芒流转，正将一丝本命剑气注入悬浮的青蓝剑中，剑身嗡鸣，荡开层层热浪。
“你该走了。”
她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目光死死盯着剑身上流转的灵光，生怕一分神就泄了气机。
刘醒非站在火池外围的青石台上，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触及地面的前一刻就被热浪蒸成白雾。
他望着池中央那抹专注的身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留下的话。
“我只是想多学些基础法门……”
他低声辩解，声音被热浪搅得支离破碎。
“你应该知道法不轻传的道理，我过去不知道，让你偷学了许多，但我此时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再白白的让你偷学了。”
孙春绮猛地转身，青蓝剑随她心意急转，剑尖直指刘醒非。
“既然你已经拿了我的御剑心得，就好好出去练习一下，我多年的经验心得，也不是你想学，就能随随便便学会的。”
她嘴上说着话，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刘醒非的悟性太高，不过三月就将她无意间展示的基础御剑诀练得有模有样，再留下去，怕是连青蓝剑的核心剑招都要被他窥去。
刘醒非看着那柄泛着冷光的长剑，终于读懂了她眼中的疏离。
他默默颔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在火池的热浪中显得格外单薄。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孙春绮才松了口气，青蓝剑“铮”地一声归入剑鞘。
她重新闭上眼，双手结印，引动火池深处的灵火，这一次，她要心无旁骛地祭炼青蓝剑，顺便将那柄许久未动的白素剑也一并升级。
两道流光先后坠入火池，池水翻涌，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在氤氲热气中。
与此同时，塞莱斯教会的尖顶城堡上空，刘醒非正御风而立。
他脚下踩着一柄普通的铁剑，剑身震颤，带着他在云层中缓慢穿行。
这是他用惯了的腾蛟飞剑，虽灵性不足，却足够支撑他练习御剑术。
“起！”
他低喝一声，心念一动，铁剑陡然加速，带着他直冲天际，城堡的尖顶在下方迅速缩小成黑点。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试着调动体内微薄的灵力，让铁剑做出折返、盘旋的动作，却总觉得滞涩无比。
“御剑飞行，驱剑飞行……”
他喃喃自语，双手虚握，引导铁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人剑合一，剑光分化……”
铁剑突然分裂成三道残影，却在瞬间失去控制，歪歪扭扭地坠向地面，吓得他急忙催动心念，才勉强稳住剑势。
刘醒非悬停在半空，望着手中微微发烫的铁剑，眉头紧锁。
剑身上没有丝毫灵光流转，完全是靠着他强行灌注灵力才得以飞行。
“还是灵性不足啊。”
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剑身，语气里满是遗憾。
若是剑有灵性，便能与他心意相通，到时无需刻意驱使，剑自会随念而动。
飞行时如臂使指，速度能快上数倍。
对敌时剑随心走，攻击力更是能翻倍提升。
可现在，他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心神引导，稍有不慎就会失控。
“不过也急不得。”
他很快释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过半年时间，他就能将残缺的御剑诀练到能御使凡剑飞行的地步，已是常人难及。
他再次催动心念，铁剑重新变得平稳，这一次，他尝试着将灵力注入剑中，模拟“拟剑化形”的法门，剑身上隐约浮现出一只飞鸟的虚影，虽模糊不清，却已初具雏形。
短短数月，他的剑术已算得上大成，寻常修士单凭御剑之术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刘醒非很清楚，自己与孙春绮之间还隔着一道天堑。
他内视丹田，那里只有一团稀薄的灵力在缓缓流转，却没有剑修独有的剑道丹元。孙春绮随手一挥便能引动剑元力，那是将修为彻底转化为剑元的力量，凌厉霸道，远非他这驳杂的灵力可比。
“剑道丹元……剑元力……”
刘醒非望着云层下的大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现在缺的只是时间，等他凝出丹元，转化剑力，总有一天能真正御剑长空，再不必受这凡剑束缚。
而此时的火池中，孙春绮还在潜心祭炼。两柄灵剑在灵火中沉浮，青蓝剑的青光愈发深邃，白素剑则泛着温润的白光，没人知道，一场关于剑与修行的较量，已在悄然拉开序幕。
夜风掠过塞莱斯城堡的尖顶，刘醒非盘膝坐在塔顶的钟楼里，指尖摩挲着那柄陪伴他多月的剑。
剑身冰凉，却映着他眼底跃动的渴望——刘醒非早早已经意识到与孙春绮的差距。
他看似实力不下于孙春绮。
但那只是平时些许。
如果是生死之斗，他的下场怕是讨不了好。
别的不说，就是早年之前，孙春绮的剑元力就如同一座大山，扎在他心头。
现在，孙春绮的剑元力晋升为剑罡，威力就更大了。
剑修的强大，不是开玩笑的。
他忘不了孙春绮曾说过的话。
那日火池边，她收起青蓝剑时随口提过一句：“剑修看似凌厉，实则有大弊端，剑元力霸道，一修剑元力，此后就和制符，炼丹什么的没缘分了。修仙百艺，除了剑之一道，别的，什么都别想了。什么降术，什么武仙之道，都要废了。”
话是这么说。
可他终究没忍住。
此刻，刘醒非按照从杂记里翻出的剑修法门，凝神静气，尝试将体内灵力压缩、提纯，欲凝成剑修独有的剑元力。
丝丝缕缕的灵力从四肢百骸汇入丹田，在他的意念牵引下盘旋、收缩，渐渐染上几分锋锐之气，隐隐有了剑元的雏形。
“成了……”
他心中一喜，正想再加把劲，丹田深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吸力。
那是他因修炼武功，尔后在军武之道上凝聚出来的血肉根，也叫气血丹！
这枚由纯粹气血之力凝结的丹丸，平日里只安静蛰伏在丹田气海，是他身体里的第二神经元。
人体除了大脑，脊柱是第一神经元。
而人仙武道，就是在身体里凝聚第二神经元系统。
这代表刘醒非的武道已经达到了意在拳先的境地。
此刻，这气血丹，却像被唤醒的凶兽，猛地张开无形的“口”，将那团刚成型的剑元力狠狠吞了下去！
刘醒非只觉丹田一阵翻涌，刚凝聚的剑元瞬间溃散，锋锐的灵力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撕扯、消融，最后竟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流传向四肢，融入那枚气血丹中。
丹丸轻轻震颤，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光，比之前更显凝练。
“怎么会这样？”
他惊愕地内视丹田，剑元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气血丹安然悬浮，散发着沉稳的暖意。
那感觉，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江河，连一丝波澜都没留下。
短暂的错愕后，刘醒非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试着运转气血之力，拳锋轻挥，带起的劲风竟比往日凌厉了三分，拳头上隐隐泛起淡红色的气血光焰。
这不是剑修的锋锐，却带着一种更厚重、更磅礴的力量感，仿佛一拳能击碎山石，一脚能踏裂大地。
“难道……”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再次尝试凝聚剑元力，这一次更加小心。
可结果依旧——刚有雏形的剑元一靠近气血丹，便被瞬间吞噬，连带着他刻意引导的灵力，都被气血丹转化成了纯粹的气血之力。
刘醒非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孙春绮说剑修有弊端，可他现在发现的，却是另一件更惊人的事。
他的气血丹，竟然能直接吞噬剑元力！
这绝不是普通的克制，更像是一种层级上的压制。
就像大河能容纳溪流，山岳能覆盖丘陵，他的气血武道，似乎从根本上就比剑修一道更“高级”。
他想起那些被束之高阁的家族古籍，里面记载的“人仙一脉气血武仙”之说，曾被他当作荒诞传说。
此刻再回想，古籍中说气血武道“以身为鼎，以血为火，凝练武道真丹，成就武仙不朽”，可不正是他现在走的路？
原来，不是剑修不够强，而是人仙一脉的气血武仙之途，本就站在更高的等级上。剑修的剑元力固然凌厉，却终究是“外力”凝练，而气血武道修的是自身根本，是“内壮”之道，两者相较，高下立判。
夜风从钟楼窗口灌入，吹起刘醒非的发丝。
他握紧手中的铁剑，眼中再无之前的患得患失，只剩下明悟后的清明。
孙春绮的剑元力固然厉害，但他的气血丹，才是真正的大道根基。
或许剑修之路更快成名，可气血武道一旦大成，未必不能踏碎剑元，成就另一种不朽。
他站起身，将铁剑负在背后，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被吞掉的剑元力不算损失，至少让他看清了自己脚下的路——这条被世人淡忘的武仙之途，原来远比想象中更值得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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