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钱老问这个问题一定有特别的意味，他想，应该是想考量自己和陈锋的心性，像钱老这样很难去认可他人的老人家，一定有他执拗的东西，加上钱老见闻广博，接触过的人各式各样，所以自己不能回答的太势利，最好高大上一些。
于是张灿想了想后，立即抬头挺胸，气宇轩昂的道，“我觉得古玩收藏收的是文化，是历史的传承。现在好多藏家创建私立博物馆，那是可以让更多的人去了解文化了解历史的，而且，每件藏品背后都一定有它的故事，它是鲜活的，是有内涵的，所以玩收藏的每一刻，都在进行精神上的寄托和灵活上的修行。”
“王国维说过，境界，本也。收藏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品味历史，以及传承那些精神财富，因此，作为一个有境界的收藏家，他得到的快乐也会最大化，这就是我认为的古玩收藏的乐趣。”
“好！”
听完自己徒弟的话，郑宝华首先拍起了巴掌，张灿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这个回答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而且一个年轻人有这么高的觉悟实属不易，陈锋那小伙子再怎么回答，也不可能超过这个答案了。
郑宝华也看向了钱老，见钱老虽然表情不悲不喜，但正在上下打量着张灿，这还是从刚才进门到现在的第一次，郑宝华不禁觉得，钱老这可能是对张灿刮目相看了。
“钱老，我觉得张灿的觉悟可比我还高呢，你觉得呢？”郑宝华笑着问钱老。
钱老没有立即说话，喝了一口茶后，点了点头，“嗯，张灿说的他认为的古玩收藏的乐趣，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的思想境界都要高，年轻人能这么想还是不错的。”
闻言，郑宝华心中一悦，不出意外的话，张灿应该在钱老心中扳回了一城。
张灿也是面露喜色。
这时，只见钱老转过头，看向陈锋道，“小伙子，该你说了，你认为古玩收藏的乐趣是什么呢？”
王全德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耳朵竖着。
刚才张灿的回答，就连他都有些自惭形愧，他在古玩圈混迹了这么多年，最大的乐趣也还是挣钱的乐趣，挣了钱才能养活一家子，才能让老婆孩子以及整个家庭过上好日子。看到家庭的圆满，这就是他的乐趣和幸福。
他不清楚钱老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如果让他回答的话，他觉得自己回答的也不一定有张灿好。
他也很想听听陈锋的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陈锋。
事实上，刚才张灿在回答的时候，陈锋也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回答，但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原原本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比较好。
于是陈锋朗声道，“我小时候很喜欢看书，特别喜欢看历史书，爱屋及乌，所以就对古玩收藏产生了不小的兴趣，我想在这行当里发展也是那个时候就冒出来的想法。但是近一年，我很缺钱，之前有过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够捡个大漏，这样转手卖了之后就可以还清家里欠的债了。最近我捡漏成功，终于还清了两百万的债，我很开心，很快乐。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这一段时间的最大乐趣。虽然说提到钱，有些庸俗，但是赚的钱，却也是取之有道，不是违法的。”
“我喜欢看书，查资料，也算是识古学文吧，我想，能在蒙尘已久的物件上发现它的价值，那么这属于我心中的第二大乐趣。”
“其实钱老你们这样时常聚在一起品茶鉴宝，交朋会友，切磋研究，我以前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是我很羡慕，‘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如切如搓，如琢如磨’这应该是第三大乐趣。”
“最后一大乐趣，说起来，我自己都不曾办到过，以前我为了凑钱，收了些古玩，准备捡漏，结果全部打眼了，我当时非常懊恼，因为我本来就没钱，赔了几千块，我悔的肠子都青了。但是我知道，失去是洒脱的快乐，在得失之间，去感悟，去锤炼一颗平常心，实际上，这同样是古玩收藏的乐趣。我还没做到，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入行还不久，以资历来讲，还很浅薄，不是什么深奥的见解，还请大家不要见笑。”
陈锋说完，包括钱老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不会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吧。”这样的气氛，让陈锋的心里有些发毛。
“陈锋，说的好。”
黎元突然道，“我刚刚想了想，我这么多年玩古玩，发现我的乐趣也基本上就是这四点，而且，说的怎么会浅薄呢。我感觉你能将你的事情这样说出来，你也已经有了一颗平常心了。”
王全德也豁然笑道，“陈锋，你可比我的乐趣多，我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挣挣钱，更高的层面，我在古玩圈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达不到。也许我就是古玩圈的俗人吧。”
郑宝华则没说话，他想，自己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里好像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王全德斗，同王全德竞争……所以，其实，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乐趣，不同的人，不同的阶段，就有不同的乐趣。不过，不管怎样，乐趣来自于个人真实的感受。
“陈锋是个实诚的小伙子。”钱老这时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郑宝华知道，钱老问的这个问题，可能陈锋又答的比张灿出色。虽然张灿的回答思想觉悟很高，但明显不是他的真实体会，有些虚。
想到此，郑宝华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但钱老又说话了。
“张灿，也很不错。”钱老又喝了一口茶后说道，“两个年轻人都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出色，嗯，现在茶品完了，也回答完我问题了，现在该将你们带来的宝贝拿出来了。全德，你先拿出来亮亮相吧。”
从钱老脸上看不出来，他到底对陈锋的回答更满意还是对张灿的回答更认可。
这就是钱老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但事实上，他心里已然对两个今天第一次见的年轻人有了自己的判断。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做出任何倾向性的表示。
“真的先让我拿出来亮相？”王全德突然坏笑着道，“我怕我先拿出来，其他物件会黯然失色。”
“全德，你可别吹牛啊。”黎元有些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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