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令姝想，这个世界大概真的特别恨她。
明明外婆不止一次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季令姝也一直认为自己运气很好。
父母虽然常因为工作顾不上她，却都在能力范围内给了她足够的爱。
钟叔叔也好，吴阿姨也罢，哪怕是贺萱跟二老都对她报以善意，两个哥哥也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处处维护。
大哥会开娱乐公司给她撑腰，贺九霄会跟对季令姝出言不逊的朋友打架。
她有爱她的家人，有相伴多年的好友。
即使是在虚拟网络，她依然遇到了很多友好的朋友。
让她自力更生赚到第一笔小金库的单主喻棠，追文勾搭到的同担文手姚枝，怼喷子时遇到的战友庚青，从无料合作到亲密好友的尧羽……
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是游戏里用时间一点一点涨起来的亲密度，是在无数个深夜点亮的一百多张群聊字符，是空间相册里大几千张聊天截图，是三年寒暑假，雷打不动的六次无料团，是跨年的卡点祝福，是零点的生日快乐。
是畅所欲言，是心照不宣，是说好的来年夏天顶峰相见。
她们素未谋面，却真切地互相陪伴对方走过了好多年。
认识以来，她们从未说过“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种话。
可每一个开学日说的“寒假见”“暑假见”，每个新年许下的“明年见”，都成为了季令姝emo时的动力源。
不管压力多大，情绪多差，只要想到不远的未来里，有她喜欢的朋友们在等她去赴约，那些灰暗无光的岁月里就有了很多期待。
不必许诺永远，不必害怕离别。
在明天，在明年。
在终点，在山巅。
在心间，也在身边。
在每一个烟火绚烂的新年，在总会到达的夏天，我们终会相见。
-
小县城的夜晚寂静无声。
空旷的院落，孤零零的路灯，有风一阵阵地穿过楼群，带着纷乱的思绪飘向远方。
直到满电量的手机弹出“电量剩余20%”的提示，季令姝才恍然回神。
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四点。
而她的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某年春节。
她说姐姐过年又没回家，舅公派人给她送了新年礼物，一堆英文专业书看得她头都大了。
尧羽在抱怨自己好不容易习惯奇奇怪怪的苦味，哥哥找老中医给她换了药，又是不一样的苦。
姚枝为了写文查古代官员制度跟各种琐碎资料查疯了，连发三个表情包，嚷着要弃坑跑路。
喻棠家里来了一堆虚情假意的客人，说话没一句是她爱听的，但仗着辈分高使唤小辈真的很爽。
庚青说亲戚聚会，大人们聊孩子黑历史，正在起哄要她表哥模仿孙悟空。
……
她们几个人之间一直有种点到即止的分寸感。
大家不会追着齐霁这个明星校友窥探什么，也不会深究姚枝有多少脑完没写的文。
庚青祖上出过太医，尧羽知道一堆内娱八卦，喻棠出手阔绰妥妥的豪门，同样没人会窥探什么，只会日常互吹，嚷着“群除我佬” ，却从来不会刨根问底，探究更隐私的东西。
哪怕临江中学的公众号发过2501班级大合照，她们看到了也只会夸全员美女，陪她吐槽校服难看，而不会追问她是谁。
可是，她们当真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季令姝想，应该是有的吧。
她吐槽过哥哥，跟人打过游戏，也口嗨过她要再开个小号去压人名次。
朋友们只要吃到瓜，很难意识不到这些巧合，却默契地闭口不言，保护着她摇摇欲坠的马甲。
缘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只是天意弄人，原来命运给予的一切当真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价码。
她不知自己捧着的是意料之外的宝藏，还是潘多拉的魔盒。
不知是短时间内连续几天熬大夜损伤了精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季令姝的头又隐隐痛了起来。
许多零散的画面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滚烫灼人，烧得她心烦意乱。
她双手抱着头，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梦里是金红色的大火，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浓烟逼人，呛得厉害。
她能听见外面有喧嚣的人声，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讲的还是叽里咕噜的外语，实在分辨不出来他们嚷嚷的是些什么鬼话，反正听着很刺耳，跟念咒似的。
嘈杂声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在用华国话喊着什么，混在人潮里依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寻找那个声音，还有说话的人。
可是周围太吵了，火势太大了。
升起的浓烟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站在原地，一双腿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
从梦中睁眼的前一秒，季令姝还在想，她这脑子挺会做梦的。
烈火滔天，灵魂升天。
梦得跟真的一样。
季令姝醒的时候是在床上，身上盖着米色薄被，显然是陆令湘的手笔。
她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却感到四肢酸软无力，疲惫得厉害。
听到动静，原本正在窗前看着电脑的陆令湘猛地起身，快步回到窗边，伸出一只手馋住她，脸色很是冻人。
感受到陆令湘身上释放的低气压，季令姝轻轻扒开她的手，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才抬眼问她：“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陆令湘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春风解冻。
虽然气压还是很低，但表情明显有所缓和，摇头道：“没事。”
季令姝却不买账，没好气道：“照照镜子吧，唬谁呢你？”
陆令湘沉默了下，试图转移话题：“睡醒了吗？我下楼去给你买早餐，还是出去吃？”
“吃什么啊？气饱了已经。”季令姝直直盯着她，“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呀，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吗？”
陆令湘低着头，音量很轻：“真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
她微微侧目，扫了一眼书桌上收捡无料的盒子，缓缓开口道。
“梦见我们吵架，扔了很多东西。”
听到这话，季令姝明显愣了下，满脸狐疑道：“开玩笑吧？我们两个能吵起来？”
她顿了下，笑道：“亲亲，这边建议你坦诚一点，少做不必要的艺术加工呢。”
“真吵架也是我单方面跟你吵吧？”
陆令湘沉默着，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看她那表情，季令姝就有数了。
她踩着拖鞋从床上下来，慢悠悠地问她：“说具体点，梦到什么了？”
季令姝停顿片刻，思考了会儿，猜测道：“莫非是我霸凌庄羡宁，你去帮她主持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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