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才发觉，她关乎人性的一切‘情’似乎都源自于湛辽。无论是愤怒也好，欢喜也罢。
她清晰地记得他年少执拗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同样也记得他如雪一般寂寥落寞的背影。
她记得他与她争吵的冷傲模样，同样记得他别扭又小心翼翼的关心。
她记得十八岁那年，她为了避免麻烦，又为了堵住长老们的嘴，便挑选了湛辽成为圣子，与她同婚。却不料长老们背着她暗自又塞了一堆人到身边。最后这件事被湛辽察觉，与她争吵一番，拒绝与她同婚，便扬长而去。
二十岁那年，深渊种族派了刺客前去刺杀白念安，顾无咎为了缉拿刺客，误入寒潭，撞破了正在更衣沐浴的圣女，简单的误会却又引发了两人新的争吵。
二十五岁那年，湛辽在战场上身受重伤，白念安好意想为其疗伤，他却执拗的拉着衣服，一副死也不愿给她看的样子，又把白念安气得不轻。
但她同样记得，每次他出去做任务，都会给她带些凡界可口零食，民间玩意；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突发奇想想要修习深渊种族的傀儡之术，奈何找不到材料，顺口提了一句，第二天便见到了堆满小院的傀儡道具。
还有，她绝对不会忘记的，每次作战时，他都会一瞬不眨的挡在她的身前，为她奋战到生命最后一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
所以，可以选的话，可能，她还是想要做人吧。
因为做人的话，会有那么真心实意的欢喜，多好啊。
会遇到喜欢，在意，舍不得哭泣的人，多好啊。
“殿下，殿下，一一！……一一……你别睡，求你，求你……”
“一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心意，对不起……因为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一一……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从来都不讨厌你，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恍惚之间，白念安再一次在耳边听到了压抑而沉痛的呜咽声。
白念安想要抬起手，为他擦擦眼泪，可身体却像漏了风的筛子，诞生的能量，又不断遗失。
指尖触及到男人温热的眼眸指尖，却无论如何，也再难移动半分。
她的手不可抑制的慢慢下沉，眼眸又深又沉的缓缓闭上。
在光影之中，少女的身体开始化为虚幻碎影，在明灭暗影交织中，似乎顷刻之间，就会化作飞尘散去。
白念安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
她艰难地张了张口，喉咙滚动，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我也很喜欢你哦。
可惜，这句真心实意，恍然醒悟的心意，似乎再难表达了。
…………
无尽虚幻之间，白念安灵体在消散之际忽然升空，来到一处飘渺之境。
此地仙影环绕，遮天蔽日，无数飘渺的虚影从苍穹之间穿越而过，青山绿影，桃林碧池，似一处真正的仙境庙宇。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与黑白光影融于一体的身体，在一瞬间，即将碎裂的神格竟在来到此间时，停止了破碎。她身上的一切暗伤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继续向周身蔓延。
此处是何地？
白念安不知道，但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往前走。
白念安通过白玉拱门，踏上鸟鹤玉桥，走过云尘阶梯的瞬间，仙境之处的袅袅轻语之声顿停，无数道少女难以看透光影之下真实形象的虚影向她望来。
一瞬之间，白念安竟觉有一种被看穿魂魄的感觉。
这还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但这样的的压迫感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瞬，一个离她较近的虚影一摆手，道一声‘不是’，其他虚影便纷纷暗松一口气，继续先前的聚会筵席，忙着与旁人谈天说地。
白念安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少女疑惑，身侧同样走过云梯的虚影倒是好心一句：“道友是头一次来仙庭神岸聚会吧？从何处自此啊？”
虚影藏于云团之间，身放光芒，隐隐约约能看到其身上穿着一身阴阳道袍，似出于名门正宗的得道仙人。
仙人，白念安并非头一次见，毕竟她所位于的时空也有‘仙’。
可惜，她只见过一位‘仙’，而那位仙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神仙共聚一堂，更未听过‘仙庭神岸’。
白念安抱拳行礼，道一声是，却模棱两可的没有回答后半句问题。
对于少女的谨慎，虚影似乎也不奇怪，轻笑一声，摆摆手，“别紧张，能来到此处的都是已然飞升的道友，头一次来不识路很正常，毕竟‘仙庭神岸’完全是随机开放，被其感应接纳才能入内，有些得道成仙了上万年的道友，可能才参加过一两次。”
“不过道友你……”说着，虚影又上下打量着少女两眼，试探着道：“虽说宴会是随机开放，但……道友你这来此地之前，该不会还身处‘魔界’吧？”
一近身，白念安身上来自深远的味道便再也掩盖不住，虚影捏紧了鼻子，有些半嫌弃，半打趣道：“怪不得先前你入内之时，会引来诸位道友的注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魔界’之人混入我们仙族的宴会呢。”
听到一个陌生的地名，白念安刚想不动声色的打探两句，又见虚影话锋一转，“不对不对，你身上怎么还有‘机械灵域’的味道？这这这，你是杀了个‘魇械’吗？”
面对虚影大惊小怪的神色，白念安面上不表，心下却微微一沉。
“哎呀，道友，抱歉抱歉，先前不知道友身份，没有以真面露面，实在失敬，还望道友不要介意呀。”
说着，虚影当即态度大变，白光一闪，隐藏在云层之后的模糊身形露了真形，竟是个手持莲花荷叶的娇小童子。
但显然，白念安绝不会将其当作一个人畜无害的道童便是。
放眼望去，此界所有人，都绝非可以小瞧的角色，皆是清一色的S级，甚至还有几个连她也难以窥探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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