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一事，再也压不住了。
州界被破，州府撤兵。
漠北南猎军群龙无首，死伤惨重。
此时的不湛州人心惶惶，逃散的流民越来越多。
几天之后，皇帝召集众大臣议事，出征大将人选商榷。
南帝坐在和光大殿，殿下站着李尘归等人。
一位大臣走出来道：“圣上，不若还是让乔大将军从燕州领兵，镇压漠北！”
“姜大人，从燕州往漠北而去，一来耗时不说，二来，漠北有现成的军不用，岂不是多此一举！”
姜大人蹙眉，看向慕容侍郎道：“如今朝中无合适人选，派将而去，也无法号令南猎军！”
南帝在上首抬手捏了捏眉心，只叹道：“宣儿还小，无法领兵。”
……
直到，天虔司的卦算，言称荣王府世子将是漠北一战的转机，生门所在。
彻底，将南容宣推上了风口浪尖。
夜里，李抒玉独自坐在房中，她已经很难安眠了。
她走到窗边，支起窗框，外头寒风争先恐后地往里涌入。
她渐渐感知不到冷了。
手中是青泽拼命传出来的信件，“漠北失守，让世子勿要前来！”
荣亲王在世时，威望极高，皇帝一直封锁漠北的消息，目的便是想要磋磨南猎军，再派将镇压……
心头大患一去，阿宣后路一断，他将再无后顾之忧。
还能维持住仁君一词，没有赶尽杀绝之意。
李抒玉站在风口，眼中酸疼……
这一切的一切，设下的一局一局，都是为了绞杀一个少年。
阿宣在京城，放弃南猎军，尚有一丝活路。
若是此时离京，去往漠北，便是死局。
白七从院外翻进来，直接走到窗边，硬着头皮：“世子不见我。”
“那你可说了，告诉白溪也是好的。”李抒玉轻声道。
白七看了眼此时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少女，眉头紧锁：“说了。”
“说了便好。”李抒玉走进房中。
阿宣应当是知晓漠北局势，只是她仍旧不放心。
李抒玉披上那件白狐斗篷，从屋中出来。
“姑娘，这么晚你去哪儿？”白七问道。
“不许跟过来。”李抒玉摇了摇头，出了湘苑。
白七看着李抒玉消失在湘苑，急得在院中打转。
咬了咬牙，偷偷跟了上去。
李抒玉走进海升苑，里头的书房还亮着灯。
她提裙下跪，抬头看了眼头顶漆黑的天幕，默默出神，要下雪了……
过了两刻，书房里的灯灭了，李尘归从黑暗中走出。
“玉儿，回吧。”李尘归温和道。
李抒玉双手抬于胸前，磕了一头：“求祖父，放过南容宣。”
李尘归笑了一声，看着天真的少女，饶有兴趣地道：“装了这么些时日，装不下了？”
李抒玉瞳孔微缩，冷声道：“我愿接受祖父的任何安排，求祖父放过他。”
“玉儿，天虔司的批文都言，如今荣王府世子才是那个救漠北于水火的大将，你让祖父怎么阻止呢？”
李抒玉抬眼，眼眶通红，如同一只小兽，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咬干净：“淡月是你的人，是你们的人！他会说什么，不都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吗？”
“聪明。”李尘归赞许地夸奖道。
李尘归走上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透过她似乎在看着另一个人：“峥儿，你的玉儿真的太像你了……就连求情都是这样不肯弯下脊梁。”
“做太子妃不好吗？你为了那个纨绔，连至高无上的权利都不要了吗？”李尘归笑了笑，从她身旁走过，“仙华盖世动京城，京城第一贵女李抒玉。”
李抒玉跪在地上，喊道：“南猎军在漠北已经没有威胁，南容宣如今就是一个普通的世子，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祖父，玉儿可以嫁给太子，玉儿明天就可以嫁给太子。”
“求您，求您放过他……”李抒玉哽咽出声。
“明日一早，城门恭送荣王府世子亲征漠北，准你去送。”李尘归道。
李抒玉闭了闭眼，泪水仿佛流不尽。
“来人。”李尘归背对着跪在地上的少女，秦管家从旁走到李尘归面前，“相爷！”
“在这儿盯着她，明日一早大小姐才能出府，夜里可不能乱跑，要下雪了。”李尘归抬步离开。
……
今日无月，李抒玉跪在暗夜中，她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知这局该怎么解。
“我看的兵书还是太少了，爹爹，这局到底怎么解？”李抒玉喃喃出声，摇摇欲坠。
“我到底怎么才能救阿宣……”
李抒玉抬手，星点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掌心。
转瞬即逝。
雪越下越大。
秦管家拢手入袖，喊人寻了一把伞和椅子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被白雪压身的少女。
与相爷作对，可没什么好下场。
亲子尚且舍得，何况是个孙女呢？
若不是长了一张天仙似的脸，尚有能利用之处，怕是早就被舍了。
秦管家啐了一口，今夜可真冷！
他干脆起身，唤了一个小厮来此：“再过一个时辰就让大小姐起吧。”
秦管家看了眼跪在那颤抖的少女，压低声音吩咐道：“注意看紧了，别让大小姐跑了！”
“是，秦爷。”小厮点了点头，见那秦管家离开院子，他连忙走过去撑伞挡住李抒玉头顶的雪花：“大小姐，您回吧！”
“这个天，您再跪下去，会出人命的！”小厮劝道。
白七此时闪身而至，心疼道：“姑娘，别跪了！”
李抒玉面色惨白，眼神已经逐渐难以聚焦，“若是死了，我也不怕了。”
白七咬牙，直接抱起李抒玉，将她带走。
……
湘苑整夜灯火通明。
李之行连夜派人去宫里请太医来府，李抒玉高烧不退，性命垂危。
白七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立即出了府，去了荣亲王府。
却被白溪拦住，白溪冷冷地看着风雪里飞奔而来的白七，“什么事？”
“抒玉小姐今夜跪在雪地里好几个时辰为世子求情，现在恐怕有性命之忧，快去通知世子！”
白溪垂下眼睫，问道：“如今有人去救吗？”
白七愣了一下，如实道：“相府大公子在守着。”
“知道了，你先回去看着抒玉小姐，我去告诉世子。”白溪道。
白七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夜色中去。
就算世子现在赶去相府，又能如何？
白溪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已经被雪厚厚覆盖一层的院子。
这么些年，他第一次看见世子因为一个女子失魂落魄，养了大半年的伤，现如今身后的疤痕还未消。最终却换来了别人的不屑一顾。
一个唯利是图，左右逢源的女子，也不值得世子去救。
世子明日便要回归漠北，再不能被任何人绊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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