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世家子弟惨叫着,脸上爬满了扭曲的痛苦与怨毒。
因为这一撞,他的右臂以一种夸张的角度扭曲着,无力地垂落在地,渗出大量鲜血。
“你敢攻击我?你怎么敢攻击我?!”
他惊怒交加,惊的是自己万金之躯竟然受伤了,更因这个贱女人敢偷袭自己而怒不可遏。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许是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这个世家子弟产生了天然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被警告过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畏惧退缩,而是被当众羞辱后疯狂涌现的恼羞成怒。
以至于这一刻,他已经对小茜产生了浓烈的杀意。
“我……”
“欧啦!”
刹那之间,恍惚中虚空炸开一声中气十足的雄浑幻听,不等倒在地上蠕动的世家子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一只戴着珠玉指虎的白金铁拳在瞳孔深处迅速放大。
然后——
砰隆!!!
脆弱的血肉之躯就是千疮百孔的破布袋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入街边商铺紧闭的铁板门上,砸出一个大大的凹坑。
待到烟尘散去,刚刚还恼羞成怒企图对小茜动手的世家子弟早已声息全无,身体就像一滩烂泥躺在铁板门的凹坑里面,浑身骨骼完全粉碎,死得不能再死。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看清了出手之人的真容。
一尊通体覆盖白金色花纹的肌肉大只佬,魁梧的身影略显虚幻,肉眼可见地并无实体,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某种力量的具象化。
“小茜啊,出任务前不是说了吗,这种妨碍公务的警告无效后就地格杀,你和他废什么话呢……”
大叔音从远处悠悠响起,一拳砸飞的肌肉大只佬虚影越来越淡薄,直至彻底融入空气,再无一丝痕迹。
人群长龙外面,一位身披风衣的沧桑大叔缓步走了过来,一脸苦相尽显颓废之气。
但那镌刻着十字星的银瞳,却是饱含着远超中年人的丰富阅历与深沉稳重。
“师傅,这……”
看了看远处世家子弟那一具正渐渐凉透的尸体,小茜心中难免仍有顾虑。
当街击杀这种世家子弟,会不会激化矛盾,惹得古王派狗急跳墙,做出不理智之事。
“哎呀,放一百个心吧。”但丁掏出腰侧的小水壶,拧开瓶盖抿了一口酒水,回味无穷地咂巴两下嘴。
“这帮家伙现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了,以前虚与委蛇给好脸是为了维持稳定,但现在……嘛,都乱成这样了,干脆摊牌好了。”
但丁揉了揉额前凌乱的刘海,无奈地打了个哈欠。
“总之,敢妨碍治安工作的家伙,该杀就杀,哪怕是司马家的纨绔也一样,反正他们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说话间,他又喝了一口酒,整一个二十四小时酒水不离手的酒蒙子。
放在平时工作上,被人打小报告指定被扣薪水工资。
但现在这种情况,喝不喝的已经无所谓了。
“那啥,你们继续,务必保证每一个市民都能安全进入避难所,我这边还有些要紧事得办。”
“什么事啊师傅,你不和我们一起吗?”闻听此言,小茜不由好奇。
“上层那些老家伙指派给我的任务……”他挠了挠头,脸上苦相更浓:“怎么说呢,反正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就是了。”
他摆了摆手,潇洒转身就走。
看其离去的方向,赫然是位于皇城中央的皇宫!
“有些人啊,怕是要按捺不住咯……”
随着一缕清风拂过远方,无人能听见他唇间含糊不清的嘟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皇庭王卫以及一众女皇派势力的帮助之下,全城市民尽皆转移到了位于皇城各地的十八个超大型地下避难所。
据说这些避难所可有些年头了,乃是女皇当初亲自降下口谕命人建造的,以备不时之需。
也正因为那年代久远,自打建成之后就不曾动用过,以至于避难所的风格……
嗯,有点复古。
这里所说的复古,是指虫族文明独有的那种复古。
十八个超大型避难所在地下彼此串连,看起来像是一座广袤的地下城,实际上与其说是地下城,更像是一座四通八达的蚁穴、虫巢。
对于这十八座地下避难所的事,因为年代更迭,现如今的皇城市民知之甚少,只清楚有这么个地方,不知道干啥用的。
以至于如今亲身进来参观,对这种极度复古的风格一时半会不太适应。
常言道由奢入俭难。
被女皇从外界带来的各种新奇事物养惯的他们,并不习惯一下子从科技时代回归石器时代。
也就祖上从乡野出身或者常年东奔西跑的市民好一些,什么环境没见过,这种地下巢穴风格的避难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呼~好累呀……”
护送所负责区域的最后一批市民转移进来,小茜如释重负地靠在墙上喘气。
“谁说不是呢,不过还别说,避难所里面真大啊,物资也齐全,以前我还不理解这些地下避难所耗费人力物力建造起来是干嘛用的,现在看来,终究是我们眼界太狭隘了,陛下不愧是陛下,目光就是长远!”
“或许……她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吧!”
几个同事趁着休息的空隙,兴致勃勃地在入口处打量着四周略显昏暗的环境,互相讨论此事。
和小茜一样,从小到大,他们就一直不能理解女皇斥巨资,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这十八座地下避难所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真有用的话,也不至于自建成之后一直封存至今。
尽管这么说不太好,有背后蛐蛐女皇陛下的嫌疑,但实际上,在这场动荡到来之前,她们始终认为这是一向英明的女皇所做出的唯一错误决策。
但事实表明,时间会证明一切,功过几何自有后人评说。
很幸运的,她们就是那个见证了动荡变迁,能给出评说的后人。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如梦初醒,完全理解了女皇陛下的用意,更钦佩于她目光之长远。
恐怕在陛下心里,她早已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吧,所以才会在皇城之内建造庇护所。
“说起来,也不知道师傅那边怎么样了。”
小茜掏出一份肉干小口小口咀嚼起来,心中暗自回想起师傅临走前所交代的话。
尽管他一脸轻松的模样,但小茜总感觉上面交给他的任务,可能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不由地,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事实证明,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并非一无是处。
在女皇派各势力分工合作,将市民大规模转移至地下避难所之际,早已人去楼空的皇城中央地区,亦是紫禁皇宫所在之处,周遭蓦然爆发出惊天巨响,轰鸣声好似经历了一轮导弹洗礼。
也就是现如今皇城内的市民早已全部转移到地底深处,否则指定乱成什么样。
虽然目前看来,也是一团糟就是了。
爆响轰鸣之后,皇宫周遭的动荡并未结束。
漫天魔晶光束激荡起的烟尘之内,多方势力爆发了激烈的交锋。
刀光剑影,蛊啸魔焰。
直到某个瞬间,一位身扛虫甲巨剑的老人撕开烟幕,魁梧的身躯腰杆苍劲如松,昂首挺胸直视天上那一道宛如蝙蝠般身披浑黑绣金长袍的苍老身影。
口中响起的,是一连串豪迈冲云霄的爽朗大笑。
“哈哈哈!司马文正,老子就知道你们司马家心怀不轨,你这老东西更是包藏祸心!”
“如何!被老子算到了吧!说!你们打算潜入皇宫,究竟意欲何为!!!”
没错。
此时此刻,正在皇宫周遭交战的两方势力,正是司马氏与女皇派。
一支是以司马家为首的古王派势力,本打算按照计划那样兵分数路潜入皇宫,夺得那享尽人间香火的女皇王座。
计划很理想,只是没想到过程出了变故。
女皇派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竟然早早在此设下了埋伏!
有内鬼!
一瞬之间,神色阴沉如水的司马文正便捋清了一切。
作为当朝国师,他的脑子可不笨。
女皇派这种有备而来的架势,有且仅有一种解释!
他们当中出了内鬼,将计划泄露给了对方!
是谁!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司马文正已经没多余的精力纠结了,因为下方那个有勇无谋的巨剑老狗已经冲了上来。
如果世上蛊法流派千千万,司马长阴乃是军团流前十,自己是诅咒流派当时前三。
那么眼前这个巨剑老狗,便是融合流派的——
天下第二!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天下第二是他自封的,但也正因如此,时至今日一直无人敢称自己在融合一道上为绝巅!
天下第二·皇庭王卫之首·霸剑——阿玛斯!
“司马老狗!受死!!!”
如今的皇城已是人去楼空,大街小巷除了偶尔游荡的不死怪物与瘟疫毒雾,再无一丝生命存在的迹象。
所有的人,全被转移到了地底深处。
正因如此,压抑了许多年的阿玛斯,终于找着机会能和天上这头cos百特曼的蝙蝠老狗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手中一把似乎由坚盾甲虫形成的巨剑舞得虎虎生风,招式虽然大开大合看似破绽百出,但司马文正却是丝毫不敢小觑分毫。
一剑横扫,剑风涤荡千里,宛如一道苍白巨浪自皇宫外高高掀起。
身影从虚幻中逐渐凝形,通过空间错位避开这一击,司马文正神色阴沉地扭头看向皇宫。
这一战,他们司马家乃至一切能够拉拢的势力,除了出城迎敌的大半战力,其余几乎倾巢而出。
若不能夺得王座,一切梦幻泡影皆成空谈!
一念至此,他身后一头形似千足蛛的庞大魔影浮现,左右两侧各自凝聚出两道硕大的源咒法印,直逼阿玛斯而去。
尽管嘴上骂骂咧咧一直不怎么干净,但身处这种场合,阿玛斯也不敢小觑司马文正分毫。
天下谁人不知隐咒司马氏的名号,这个家族最擅长玩弄诅咒。
相比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这种诡谲莫测的诅咒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深渊的朋友们,请助我等一臂之力!事后必有厚报!”
一击暂时逼退阿玛斯这个肌肉莽夫,司马文正并未松懈,而是立马高声喊道,声音传遍百里。
只是他同样未曾察觉到,当深渊这个名字一出,那飞速回退依靠剑气波动与源咒法印对撞的阿玛斯,一张藏匿于剑锋之后的老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异彩。
“司马家主说笑了,我们互为盟友,互帮互助本就是分内之事。”
一支骨箭顷刻袭来,携带着凌厉的法则之风与深渊波动,目标直逼阿玛斯的面门。
刹那便近在咫尺,不足三十米之距!
关键时刻。
“欧啦!”
一只戴着指虎的白金铁拳,狠狠从旁侧砸碎了飞来的骨箭,中气十足的呐喊宣告了某人的到来。
“深渊啊,老早就防着你们了……”
此时此刻,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刚从小茜那边分别的但丁,一个实力与军衔完全不符的“银徽”王卫。
除他之外,皇庭王卫所属的高端战力亦是从皇城各地源源不断地赶来支援。
但还未等他们到场,便先一步在中途与深渊天骄撞上,将战线进一步扩大、拉开。
“深渊的朋友,请助我一臂之力,护我进入皇宫,夺取王座!”
当世三业等人相继现身,古王派众强者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司马文正更是焦急大喊,高声求援。
然无人察觉的是,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正悄然藏着一抹晦暗难辨的深邃。
“王座?好你个司马老狗,你竟敢觊觎陛下的王座!”
“此为谋逆渎神之罪,你怎该如此?!!”
一听这话,阿玛斯顿时又惊又怒,怒不可遏地举剑直指司马文正,怒声呵斥。
仿佛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他的意图。
“陛下?哼!陛下!”
被他如此当众质问,司马文正不仅没有半分身为女皇臣子的羞愧,反而冷哼一声,老脸尽显不屑。
“无非是为了自救罢了。”
“我司马家世世代代兢兢业业,结果却换来了如今这种下场,既然如此,我等自救,何错之有!”
他傲然俯视全场,再次迎上阿玛斯杀来的狂暴攻势。
深渊的入场,着实是帮助古王派成员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压力降低不少。
因为古王派突然的叛乱,以至于皇城各地已被司马家暗中渗透腐蚀的军方机构也出现了内乱,虽说不至于完全瘫痪,但也是自顾不暇。
种种举动,无一不是在说明一件事。
司马家需要时间,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以才会不惜成本地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为自己争取时间。
皇城终究是乱了。
不仅因为城外猛攻的新皇派联军,城内亦是彻底与女皇派撕破脸皮,相继爆发冲突。
整个中央皇城,俨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城外。
得益于后方新一批的支援,司马长阴得以支撑到了现在。
但也仅仅只是支撑到现在而已。
不说陆安那生人勿近的主宰领域便能撵得他像野狗一样狼狈逃窜,光是文明天骄那一份份独属于自己的底蕴,便注定了这场战役,哪怕是身为当世前十且最为难缠的军团型蛊圣,也只能遗憾落败。
当第一头香火祖灵自奥琳娜手中喋血,当贾斯汀掏出了大杀器,就算是他呕心沥血蕴养百年的青春版寰宇虫灾,也只能一步一步陷入灭亡的泥沼。
尤其是当那一块刻满玄奥纹路、散发着森寒金属光泽的【格式化病毒方程式】立方体,轰然坠入虫群的刹那,天地间的法则都在这一瞬被强行扭曲!
立方体触地即溶,化作亿万道肉眼难辨的银辉洪流,所过之处,无论是虫群坚韧的甲壳、腥臭的血肉,还是脚下的焦土、周遭的枯木,乃至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微粒……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刺耳的“滋滋”声中被强行改写物质形态,枯木崩解成嶙峋的铁棘,焦土凝结成冰冷的合金板,就连虫尸的残骸都被熔炼重组,化作一具具失去灵智、只知杀戮的机械傀儡!
这是一种扭曲的法则能量,它能篡改事物的构成本质,将其转化为冰冷的金属物质。
只是这种战略性武器太过危险,智械文明早已迫于外界压力列为禁忌武器,不可轻易动用,也不能对外销售。
虽说不能随便动用,但并非说不能生产,甚至于在独属智械文明的星系内,还有成百上千条专业流水线。
至于这些东西生产出来干嘛,当然是卖给暗宇宙的边防军。
事实上,尽管不能随便对外出售,但在很早之前,智械文明就在三大中立霸主文明的见证之下,签订了一份合作协议。
协议上,它们被允许生产这种扭曲物质结构的大杀器,并且能够和驻守暗宇宙的边防军达成合作。
它们负责出售格式化方程式,而暗宇宙边防军则负责采购,专门充当杀虫神器应对暗宇宙虫族。
只是随着这些年时光推移,效果已不像最初那般美好,虫族内部似乎进化出了相关抗体乃至品种,但依旧不可否认这种机械病毒的强大。
完整版的病毒方程式,足以格式化掉一个天体行星!
贾斯汀如今所投放的,乃是一颗究极阉割版的微型病毒,但也足够司马长阴喝上一壶了。
不死亡灵又如何,繁衍再快又如何?
一个先天上没有诞生相关抗体的虫种,一杀一个准!
只是波及范围有点大,草木土壤这些被篡改了形态结构的生态物质是不可逆转的。
除非将其铲除填平,否则就是大地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永久性伤疤。
一击之下,司马长阴九成以上的虫嗣全部转化为金属傀儡,被名为造物主之遗的系统运算方程当场接管控制权,举兵倒戈。
一下子元气大伤,就算虫群繁衍能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缓过来。
对于陆安来说,这就足够了。
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剩下的虫子碾成齑粉,司马长阴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
那赖以生存的【吾即虫群】,再无用武之地。
再然后,被陆安轻易扼住咽喉提了起来,一身老骨头都在他所施加的压力之下咯吱作响。
“闹够了?”
陆安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我说了,井底之蛙,难见青天,仗着辈分倚老卖老,终究是小瞧了天下英杰。”
不可否认,司马长阴这种军团型蛊圣的确很难缠,无愧于后期发力的强大流派。
可一旦失去了虫群这个依仗,自身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没什么区别。
“百年心血,毁于一旦!”
此情此景,要说司马长阴心里不滴血是不可能的。
为了今天这一战,他已磨了上百年的剑!宝剑藏锋只为今朝!
可是……还是败了!
属于他的时代早已过去,而今遗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头苟延残喘不信邪的老狗。
“魔王,这一战是你赢了,杀了我吧,但老夫临死前,给你一句忠告!”
尽管被一只铁钳扼住喉咙,司马长阴也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自觉,反倒是双目骤厉,伸出干枯苍老的双手用力握住对方扼喉的手腕,指节因发力而泛白。
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陆安恶魔般的脸庞,似乎要将其烙印在灵魂深处,吃力地嘲笑道:
“老夫输了,但司马氏没有输!在家主的伟业面前,你们没有丝毫胜算!”
咔嚓——
话音还悬在半空,司马长阴的脖颈已被一股巨力骤然攥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头颅便像断了轴的木偶无力歪向左侧。
原本锐利的眼眸迅速蒙上死灰,最后一丝神采也如烛火般悄然熄灭。
“废话真多。”
将他的尸体甩到一边等人回收,陆安忍不住嘀咕:“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放到老不死身上显然不管用。”
对于司马长阴的临终遗言,他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只怕这家伙到死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司马文正那边呀,到处都是他的人!
就这,还孤注一掷呢?
家里养了鬼都不知道,活该被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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