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刺杀对他来说，就像大年三十当天晚上提早睡觉，中间被叫醒在十二点吃了个饺子，然后又继续睡觉，醒来后对于所发生的一切都感到不是很深刻。
但是醒来以后，方野青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萧道度一开始让他睡在他身边，好像真的是为了保护他。
他好像，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在之后的日子里，萧道度回营帐的次数变少了，有一次甚至彻夜未归。
方野青在他不在的时候，也不想闲着，就干脆去伤兵帐篷那里，帮忙救治伤员。
他不会治病，但是可以学着煎药和包扎。
很快，军营里的人基本上都对他改观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人掀他饭碗了。
这天中午，他端着刚打来的热乎菜粥和死面饼子，准备找地方吃饭，就被几个士兵叫住了。
“方大夫，来这里！跟我们一起吃！”
方野青不是大夫，但是他经常出现在军医帐篷，并且来来回回地帮伤兵换药包扎，其它人打趣他比军医还忙，就开始叫他方大夫了。
他也不扭捏，直接跟那三个士兵坐成了一圈。
“方大夫，又忙到现在才吃上饭？”
方野青不在意道：“嗐，在军营里，能有的吃就不错了，打起仗来，最苦的还是你们。”
一个红脸士兵笑嘻嘻道：“仗要打完了，过不了几天，主帅清理完剩下的余孽，我们就要凯旋了。”
一个蓄着胡子的士兵接着他的话：“到时候就能回家了！我走的时候，儿子才刚刚满月呢，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回去论功行赏，我肯定多给他买点糖酥。”
另外一个瘦高个一口喝尽碗里的菜粥：“回去，我肯定要喝很多酒，喝个尽兴！”
方野青听到他们开始畅想以后，心里开始有些复杂。
据他所知，萧道度在这场战争以后，半道上就遇到了皇帝被围，于是带着手底下的人前去救驾。
他记得，这场仗十分凶险，萧道度手底下的人死伤无数。
不知道在场的这四个人有没有活下去。
再后来的事，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也不知道，萧道度是怎么死的。
萧道度死时并不老，算得上英年早逝。
他是病死的，还是战死的呢？
他是身披丞相荣光死去的吗？
“嗨，方大夫，问你呢！你以后呢？”
方野青回过神，发现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
红脸士兵理所当然道：“方大夫肯定不跟我们一样啊，他肯定是回丞相府，以后跟着主帅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尽荣宠。”
什么什么？荣什么？什么宠？
方野青睁大眼睛：“你们说的是中原话吗？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了？我又成蛮族人了？”
瘦高个士兵大手一挥：“你就别装傻了，现在达官贵人娶个男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虽说你肯定做不了正妻，但是你也算是跟主帅出生入死过的，当个贵妾还是够得着的。”
这都什么玩意儿！？
方野青猛地站起身来：“谁要给他做妾啊，我……我有喜欢的人。”
“啊？？”三个士兵看起来都很吃惊。
“你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意思？”胡子士兵耿直道，“你没跟主帅？”
方野青红着脸反驳：“跟什么跟？我纯牛马！”
“啊，怪不得。”胡子士兵捏着下巴道，“若是真的跟了主帅，他老人家又怎么会舍得自己的枕边人天天累死累活地照顾伤兵呢？”
方野青点头附和：“是吧！”
“好像是有些道理。”
红脸士兵看热闹不嫌事大，八卦道：“唉，方大夫，说实话，我感觉主帅对你真的是没得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主帅有意收了你，你会答应吗？”
这个问题有些刁钻。
方野青刚想痛快说不。
原因很复杂，一是因为他肯定在这里待不长，二就是因为，一说起这种关系，方野青脑子里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容非的脸。
但是现在的情景下，他只是一个伺候萧道度的平头老百姓，他不能太对当萧道度的男妾这件事嗤之以鼻了，否则显得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那种好事哪能轮得上我，我肯定答应了，以后吃喝不愁了。”
“哦？那你的心上人怎么办？”
方野青跟三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这话不是他们中间任何人说出来的。
前者转过头，看见了说话的人。
萧道度穿着长袍，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
方野青想说，身为八卦的中心，他还是太淡定了一些。
玩笑归玩笑，他还是明白了他刚刚说了多过分的话。
他立马做出惊恐状，作揖行礼。
这个礼做了一半，萧道度顺手一拖，就把他止住了。
“别装了。”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方野青皮笑肉不笑：“爷真是误会我了，我对爷的仰望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别转移话题，如果你答应了，你心上人怎么办？”
尴尬，好尴尬。
拿别人开玩笑，还被听见了。
周围的士兵围了上来，眼巴巴瞪着他的回答。
他刚刚的回答，不仅不尊重萧道度，还显得很渣。
于是，方野青准备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起头，脑海里又闪过了容非温柔的眸子。
方野青笑着，带着几分认真：“小人哪里敢渴求主帅垂帘？刚刚的话多有冒犯，实在是小人看众位兵哥战事辛苦，想说个笑话逗个趣，至于我的心上人，他心悦我，我也心悦他，我们心意一日不变，就一日在一起，断不会草率处之。”
“你说心意不变就在一起，看来你对你们的感情并没有什么信心。”
方野青想起，自己跟容非目前来说的进展好像只限于肉体上，感情上则停在了心照不宣。
好像稀里糊涂的就在一起了。
所以他准备找个机会，跟容非弄清楚两个人的想法。
方野青回答：“人在情浓之时总爱说情义不变，但实际上这句话连自己都骗不了，实话实说，才是负责任的表现吧。”
萧道度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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