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那个暗沉的木箱,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
“阿姨,打扰你们聊天了。”
老太太正被沈文静逗得合不拢嘴,见他出来,连忙摆手。
“不打扰,不打扰!领导,你这是……找到了?”
“找到了。”
陆江河点点头,大步走到客厅中央,将木箱放在了八仙桌上。
他当着老太太的面,直接打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厚厚的档案袋。
“阿姨,您看,就是这些东西。”
陆江河一边说,一边随手抽出一份档案,翻开来,将其中一页展示给老太太看。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和合同条款。
“杨洪走得急,单位里很多项目资料都放在了家里。这次上面要得急,他就让我过来帮他取一下,免得耽误工作。”
他的语气坦然,也毫不避讳。
老太太只看到上面盖着红彤彤的印章,还有一些财务报表之类的东西,跟刚才陆江河拿出的档案袋里的东西很像。
她又看了一眼旁边巧笑嫣然、气质不凡的沈文静,心里的那点疑虑早就烟消云散了。
这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肚子里还怀着娃娃,她男人能是坏人?
老太太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重新堆满了淳朴的笑容。
“那可得赶紧拿走,千万不能耽误了领导的正事!”
“领导,真是太麻烦你了,还专门跑这一趟。我们家阿洪就是个工作狂,老把单位的事往家里搬,我说他多少次了都不听。”
“不麻烦,应该的。”陆江河把资料重新装好,盖上了箱盖,“我们是同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那……那你们快回去吧,工作要紧。”老太太站起身,准备送他们出门。
“好。”陆江河应了一声,和蒋泽涛一起,一人一边抬起了木箱。
一行人走到门口,老太太扶着门框,目光一直落在陆江河身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问。
“阿姨,您还有事?”陆江河停下脚步,回头温和地看着她。
老太太搓了搓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领导,我就是想问问……”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期盼和胆怯。
“我们家阿洪……他是不是特别忙啊?”
“他……他啥时候能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陆江河看着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最纯粹的、对儿子的思念,喉咙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该怎么告诉这位老人,她的儿子,为了守护这些证据,已经被省纪委带走调查,限制了自由。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沈文静走上前,对着老太太露出一个温婉动人的笑容。
“阿姨,您放心。”
她的声音清脆又温柔。
“杨大哥最近接了个很重要的专项任务,是省里直接交代的,不能跟外界联系。他这是要办大事,要立功呢!”
“等他忙完这阵子,立了功,马上就回来看您。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升官呢!”
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文静笃定地点头,还亲热地拉住了老太太的手,“您就安心在家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哎!哎!好!好!”
老太太激动得连连点头,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我就知道,我们家阿洪有出息!那……那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他办正事!”
“好的阿姨,您留步。”
陆江河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文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不再迟疑,和蒋泽涛一起抬着箱子,快步走下了楼。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了这条老旧的巷子。
后视镜里,老太太的身影越来越小。
她一直站在门口,佝偻着背,用力地挥着手,满脸的笑容和期盼,直到车子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在平稳地轰鸣。
过了许久,还是蒋泽涛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陆哥,东西到手了?”
陆江河开着车,目视前方,轻轻“嗯”了一声。
“到手了。”
蒋泽涛从后视镜里看着陆江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怎么,里头的东西不对劲?”
陆江河点点头。
“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烫手得多。”
他话锋一转,反问道。
“你那边呢?今天有没有尾巴?”
蒋泽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十足的自信。
“放心。我亲自带人清的路。两拨人,一明一暗,咱们这辆车前后五十米,连个鬼影子都别想贴上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至于杨家老太太,”蒋泽涛用手指点了点扶手,“我留了四个最稳的兄弟,就住对门那栋楼,二十四小时轮班盯着。别说人了,就是只苍蝇飞进去,是公是母我都能给你分清楚。”
陆江河紧绷的肩膀,这才松弛了些许。
“做得好。”
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与蒋泽涛的视线交汇。
“涛子,杨洪这个人,现在是我们手上最重要的一张牌。”
“我不管他过去是黑是白,现在,他必须是干净的。我们得保住他,不仅要保住他的命,还要保住他的名声,不能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蒋泽涛缓缓点头,平日里那股子江湖草莽的狠戾气焰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凝重的默契。
“我明白。他的事,就是沈叔的事。”
“对。”陆江河的声音沉了下去,“他的案子和我岳父的案子死死捆在一起,他是唯一的突破口。无论如何,要让他安安稳稳地站在我们这边,不能有任何后顾之忧。他母亲那边,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陆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蒋泽涛的声音斩钉截铁,“一句话的事。从今天起,我就在江州扎下了,哪儿也不去。我手底下所有能用的人,全都给我撒出去。你和嫂子的安全,我蒋泽涛拿命给你担保。”
“嗯,你做事,我放心。”
陆江河只回了这六个字,车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后座上,沈文静一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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