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中心城的人们又见到了清晨的盛况。各大门阀与世家的首领们乘坐着异兽与机械飞艇，四散离去。
要是换做以前，今晚的中心城必将热闹非凡，各大娱乐场所也都会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大人物们可不介意趁机享受一下中心城的繁华奢靡，一掷千金也是常事。
然而这次议员大会结束后，竟然没有一位从城外来的大人物稍作逗留。
与清晨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城时不同，感觉上这些大人物们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
走得那叫一个又快又急，再没了来时的从容。
实际上，来参会的议员们也确实受到了惊吓。只是除了那几名位高权重之人，再无人知道大总统缔世到底说了什么，竟让炽龙堡垒的各大势力接受了那些无比荒谬的总统令。
而与此同时，亲手拉开乱世序幕的大总统缔世正乘坐升降机械前往其位于总统府下方的地底石殿。
一个人站在升降装置里，缔世背负双手，面无表情。
深入地底隧道的过程中不时有照明光球亮起。
光球忽明忽暗，映照得缔世那石质般的脸颊如同没有生命的机械。
嘭！
随着装置重重触地，缔世迈步而出，沿着一条长长的隧道，走向石殿。
四周墙壁，包括地面都是由能量晶石所建造，乍看之下像个荒废的破旧矿窟。
然而就在这透着原始气息的空间里，却随处可见各种精密的咒能仪器，与旧日装置在自动运行着。
缓步前行的过程中他原本挺拔的身形开始渐渐变得佝偻，仿佛无形间正在被抽走大量的生命能量一般。
当迈入石殿大门时，缔世的身体已彻底变为了某种畸形模样，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一只手不停抖动，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径直走到正中一座外形类似兽爪，通体刻满符纹的咒器装置前。
细看下，这兽爪装置的材质与万象殿内的符纹石台一样，都是由特殊能量晶石雕凿而成。
那枚被摩河苏纳从新圣门一路带到这里的巨蛋依旧被束缚在上面。
蛋身上密密麻麻类似触手的金属导管，不停闪烁着莹莹幽光。
缔世缓缓伸手，放在温热的蛋壳上来回摩挲，感受着巨蛋内部磅礴的气息。
石殿里明明没有旁人，但缔世却忽然徐徐开口道：“如果有的选，我真想将他的生命能量全部过继给你。”
随着话音一落，原本空荡的空间里，一道超十米的巨大身影于虚无中现身，盘腿坐在缔世身后。
正是不久前仅凭一道虚影就震慑了全体国会议员的超圣者，瀛川。
不同的是，这次他显露出了超圣者的真容。
只见瀛川的全身皮肤近乎透明，但体内看不见任何五脏六腑，骨骼，血液等人类该有的内脏血肉。
有的，仅是一片混沌黑暗。
如同一尊人形玻璃瓶中装满了墨汁。
唯有他的下腹部亮着一团星云状能量漩涡在不停转动着。
隐隐照亮着身体其他区域的黑暗。
可以说除了透明的人形外壳与人类沾边外，超圣者瀛川已经脱离了“人类的生理范畴”。
当超能者从一阶到十阶的进化历程，其实是将自身基因锁化作咒心“能窍”的过程。
即所谓开窍。
开窍的同时会形成心壳，所以超凡者的进化又是一场“破壳”的历练。
期间需依次破开“生、死、地、天”四壳才能达成最终的“无量超凡”。
至于如何由无量超凡成就超圣则一直是个谜。
毕竟自审判日以来，世间成功迈入超圣之列的屈指可数，流传下来的相关信息更是几乎没有。
虽说世人皆听闻，当一个人达成超圣后就不再能被算作“人类”，而是会进化为新的生命形态。
但具体是怎样的生命形态却鲜为人知。
更别说超圣者的生命形态其实远不止一种。
就比如瀛川作为超圣者中的“超能量体”，在外形上已经难见人类的特征了。
听到缔世说想将巨蛋中的生命能量过继给自己，瀛川当即开口，声音低沉如同闷雷。
“不必了，人各有命。我的使命就是守住黎明长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为了实现我的计划，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缔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没有您的帮助，我早就死了，更何谈成为超圣。因而只要是您想做的事，我瀛川必然全力以赴，绝无怨言。不过可惜，我能助你的日子不多了。这次暗大陆上的那些家伙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进攻力度前所未有，黎明长城的破损十分严重。估计他们也感应到了他已经现世，并且就在我们手里。再这么下去，无论是黎明长城还是通天塔的能量都将无以为继。”
“是啊，所以如今也只有把那些超凡者们拉去修补黎明长城了。好在还有你能震慑住他们。否则依照那些家伙的自私本性必然不会答应，甚至还会像蛊门之人一样，转而逃去暗大陆呢。”
“说起来我出手时，还确实有几个超凡者从中逃走了呢，应该是躲起来了……不过依靠剩下的超凡者替黎明长城注能也并非长久之计。”
“无妨，只要能替你分担就行……要是能在此之前凑齐足够的源核碎片，那样不但可以使你从中解脱出来，我们获胜的机会也能大得多。”缔世开口道。
说话间他的声音不停在苍老与少年间无缝切换。
“想要他们轻易交出源核碎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惜我现在无法直接出手，否则黎明长城将无法抵挡住暗大陆上那些家伙的进攻。”瀛川摇了摇头，尽管他的头部只是漆黑一片，但仿佛能“看”到其眉头紧皱的模样。
“所以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想来今天冒险让你在万象殿当众现身后，那些门阀与世家之人应该暂时不敢有异动，希望这次胜利的天平会偏向我们这边吧。
“其实通天塔上光明之眼即将熄灭，黎明长城也会紧随着被暗大陆攻破……为什么今日您不直接将真相公之于众，却只是告诉了那几个执宰与首领。”瀛川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不是要依靠他们的影响力尽快完成炽龙军的组建，我甚至连那几个执宰与世家首领也不愿告诉。”
“为何？”
“因为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人类自己。贪婪，嫉妒，自私，残忍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而且越是灾难来临之时，这样的本性就会被进一步放大。所以若非必要，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可这是事关人类存亡之事，他们也不能摒弃自身私欲，共度难关吗？”
“看来你失去作为人类的感觉太久了，已经忘了人类群体的劣根性。有时候一个人能做成的事，一群人反而会搞砸……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似乎还没有从上次的审判日中学到教训。确实让人担忧啊。”
缔世这次的声音是清亮的少年音。
瀛川沉默，忽然他又抬起头道：“黎明长城又在遭受攻击了，我得赶过去。”
“去吧，辛苦你了。不出意外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无论结局是否如我们所想，总归都要结束了。”缔世点点头道。
话音未落瀛川巨大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空气之中。
偌大的地底石殿终于只剩下了缔世一个人，他的目光再次移回面前的巨蛋，幽幽注视着装置上游走的能量，忽而自言自语起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一会儿苍老，一会儿清亮……
“你真的觉得还有救他们的必要吗？当年的教训还不够吗？”苍老的声音略带悲愤道。
“我……也不知道呢，但还是试一试吧，否则我那些同伴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或许有希望呢？”
回答的声音是清亮的。
“希望吗？呵呵，那就再试一试吧，大不了再来一次末日审判！”
苍老的声音语气决绝。
接着缔世体内的两道意识能量都没有再说话，而他则是自顾自地转身走到旁边一面镜子面前。
随后竟然抬手扯下了自己的脸皮！
露出面皮之下那一半苍老，一半另类的面容。
只见那半张另类脸庞像是某种类人生物的。
皮肤呈现出与超圣者瀛川一样的半透明状。
五官既像人，又非完全像！
额头微凸，眼睛圆圆，长方形鼻梁，几乎看不见嘴巴。
而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可以看见其头颅内部同样没有大脑与器官，也没有瀛川那样的能量漩涡，而是一团七彩闪烁的光团，忽明忽暗！
如果有生活在旧日的上层人士在此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叫出声来。
因为大总统缔世的这半张脸竟与旧日记载中被称作“神”的面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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