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嗓子，恨不得把整个家属院都喊醒。
正是早起忙活的时候，周围几个院里的军嫂纷纷探出头，有的干脆端着碗出来看热闹。
一见苏瑶这身打扮，大家伙儿眼神都变了，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似的嗡嗡响起来。
“真是苏瑶啊？她居然能起这么早？”
“穿劳动布？她不是说这布料磨得她皮肤过敏吗？”
“我看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娇小姐哪干得了粗活。”
听着周围的议论，王嫂子更来劲了，撇着大嘴还要说什么。
苏瑶停下脚步，慢条斯理地把挽起的袖口整理好，这才抬眼看向王嫂子。
“嫂子起得可真早，昨晚没睡好吧？”
王嫂子一愣：“你怎么知道？”
苏瑶唇角微微勾了一下，“隔着一道墙都能听见刘营长的呼噜声，震得我那屋墙皮直掉。嫂子，刘营长白天训练辛苦，晚上还得这么‘操劳’，你这做妻子的，也不给炖点补品补补身子？”
这话一出，周围突然静了一瞬。
紧接着，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场的大多是结了婚的妇女，谁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话听着是在关心刘营长身体，实际上是在损王嫂子晚上折腾得太凶，不让男人好好睡觉呢！
王嫂子那张晒得黑红的脸，“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个小娼妇胡咧咧什么！”
王嫂子气急败坏，手指头差点戳到苏瑶鼻子上，“你自己守活寡，就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是吧！”
苏瑶不躲不闪，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嫂子这话说的，我好心提醒你关心刘营长身体，怎么就成胡咧咧了？
难道说，刘营长那呼噜声不是累的，是有什么隐疾？”
“你还敢咒我家老刘！”王嫂子气得浑身哆嗦，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干什么呢！大清早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一道威严的女声插了进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三团政委的爱人张婶挎着菜篮子走了过来。她在院里威望高，平时最看不惯这些家长里短的闹剧。
张婶板着脸，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军属院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吗？传出去让人笑话！”
王嫂子一见张婶，立马偃旗息鼓，但还是不服气地指着苏瑶：“张婶，是她先编排我家老刘的！”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那张嘴？”张婶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苏瑶时，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这苏瑶以前见人就躲，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今天居然能把泼辣的王嫂子怼得说不出话来？
“苏瑶，你穿成这样是要出门？”
苏瑶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张婶。听说今天退大潮，我想去赶海，弄点吃的。”
张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变成了赞许：“挺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劳动最光荣。正好，咱们院几个嫂子也要去，你跟着一起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是在给她递台阶，让她融入集体。
苏瑶立刻应下：“谢谢张婶。”
王嫂子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小声嘀咕：“装模作样，我看她能坚持几分钟。”
……
下午一点，日头最毒的时候。
海水退去，露出了大片黑褐色的礁石和泥泞的滩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混杂着泥沙被暴晒后的土气，直冲脑门。
苏瑶跟在一群军嫂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滩涂。
刚走没几步，她就尝到了苦头。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娇气了。脚下的胶鞋不合脚，走在黏腻的淤泥里，每拔出一步都要费好大劲。
头顶的烈日像火烤一样，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
反观前面的军嫂们，一个个健步如飞，手里的铁耙子挥得虎虎生风，不一会儿竹篓里就装了不少蛤蜊和小螃蟹。
苏瑶咬牙跟上，不想刚开始就掉队。
“哟，这才哪到哪啊，咱们的大小姐这就喘上了？”
苏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转头看去。
说话的不是王嫂子，而是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年轻媳妇，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是二营副营长家属，叫李秀娥，平时跟王嫂子走得最近，也是个爱嚼舌根的主。
李秀娥上下打量着气喘吁吁的苏瑶，眼里满是幸灾乐祸：“我说苏瑶妹子，这赶海可不是绣花，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回去歇着吧，别一会儿晕倒在这儿，还得咱们抬你回去，多晦气啊。”
“哎哟，我说路家媳妇，实在不行就去岸边歇着吧。”
王嫂子直起腰，抹了一把汗，故意把自己那个装了大半篓蛤蜊的竹筐往苏瑶面前凑了凑，
“瞧瞧，这赶海可是技术活。你那双手是拿笔杆子的，哪能干咱们这种粗活？别回头中暑晕在这儿，还得咱们费劲巴拉抬你回去。”
旁边几个跟她交好的军嫂也跟着哄笑：“是啊苏瑶，路副团长津贴高，你就算天天躺家里也饿不着，何苦来跟我们抢这口饭吃。”
话里话外，透着股酸溜溜的排挤味儿。
苏瑶没恼，直起身子，用手背蹭掉脸颊上的泥点，冲王嫂子笑了笑：“嫂子说的是，我这就去那边人少的地方碰碰运气，不耽误嫂子们发财。”
说完，她拎着空荡荡的竹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离人群的礁石区走去。
身后传来王嫂子的嗤笑：“死要面子活受罪。那边都是乱石堆，除了硌脚的石头，能有什么好货？”
苏瑶充耳不闻。
她当然知道那边难走，但人多的地方早被这群经验丰富的军嫂犁过一遍了，她一个新手，跟在后面连口汤都喝不上。
绕过一片嶙峋的黑色礁石，周围终于清净了。
苏瑶找了个背阴的水坑蹲下。这里地势低，退潮时容易困住一些来不及撤退的大家伙。
她忍着手上的刺痛，搬开一块脸盆大的石头。
哗啦——
浑浊的海水搅动起来，一条巴掌大的黑影猛地窜出，想往石缝里钻。
是石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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