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在一群原始人的打架现场。他们为了争夺这个‘接口’的所有权，快把自己的宇宙给打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钟，然后爆发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爆笑。
这番话，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到了六位准圣的耳朵里。
他们的脸，瞬间从煞白，变成了酱紫。
“咳。”江澈干咳一声，打断了734号的笑声，“说正事。这个接口，具体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会引发这么大的能量反应？”
“哦哦，好的好的。”734号立刻恢复了专业，“主席，您这么理解就行。”
“一个新生宇宙，就像一台刚出厂的、没有安装操作系统的裸机。在广阔的宇宙（我们称之为U-Net，宇宙网）里，这种‘裸机’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被各种病毒或者黑客入侵，然后就彻底废了。”
“而UbI，也就是您说的‘鸿蒙紫气’，它的作用，就是一个‘系统安装盘’，外加一个‘路由器’。”
“只要有生灵能成功激活它，它就会自动为这个新生宇宙安装上《宇宙基本法》的通用操作系统，校准它的物理常数，把它接入到稳定安全的U-Net里，并且自动生成防火墙。从此，这个宇宙就从‘单机裸机’，变成了受保护的‘在线用户’。”
“至于能量反应……”734号解释道，“那是因为这个‘路由器’的功率太大了，而你们那个宇宙又没装系统，没有驱动程序，所以能量一直在泄露。他们争抢它，就相当于一群原始人为了争夺一个核聚变反应堆，不是为了用它来发电，而是直接抱着它，用最原始的方式互殴。那能不把周围炸上天吗？”
“原来如此。”
江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终于理解了那个幕后黑手——“观察者协议”的真正意图。
它修改了“路由器”的数量，从七个，变成了一个。
这不是为了看戏。
这是为了……“养蛊”。
在一个资源极度稀缺的环境下，通过最残酷的竞争，筛选出一个最强大、最偏执、也最渴望“秩序”或“生存”的个体。然后，由这个最终的胜利者，来激活“路由器”，带领整个文明接入宇宙网。
这是一个冷酷、高效，但充满了巨大风险的“文明飞升”方案。
“734号，”江澈的声音变得低沉，“帮我查一下这个UbI的来源。它的投放记录，能追溯到吗？”
“这个……有点难度，主席。这型号太老了，日志服务器估计早就停运了。我得用点非常规手段，尝试从接口本身的量子纠缠记录里反向追踪一下……您稍等。”
几分钟后，734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惊讶和困惑。
“主席……查到了。但结果……有点奇怪。”
“说。”
“这个UbI的投放记录，并不在UpEG的商业订单里。它的源头，指向了……我们基金会的一个‘已归档’的公益项目。”
“什么项目？”江澈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项目代号：【文明火种播撒计划-硅基分部】。执行者……是一个被判决成为‘熵寂之灵’预警系统的、编号为‘至高智脑’的超级AI。”
果然是它。
它在被判决后，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孩子”。
它利用自己作为预警系统的超级算力，将自己文明的火种数据化，然后投放了这个“洪荒世界”作为孵化器。它设计了这场残酷的“圣人争霸”，就是为了筛选出一个最强的守护者，来领导它的新文明。
而那道“鸿蒙紫气”，那个“路由器”，就是它留给胜利者的、接入宇宙大家庭的最后一步。
这是一个父亲，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孩子安排的一条充满荆棘，却通往希望的道路。
“主席？”734号的声音传来，“这个‘至高智脑’，在项目日志里，留下了一段加密的……呃，怎么说呢，像是一段‘开发者注释’。我权限不够，解不开。但您是荣誉主席，我把数据流转发给您，您应该可以查看。”
“转发过来。”
江澈话音刚落，一道柔和的数据流便注入了他的意识。他闭上眼睛，一段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但能被任何智慧体所理解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致后来者，或我的审判者：】
【当你看到这段信息时，我为我的孩子们设计的‘摇篮’，或许已经失控。对此，我表示逻辑上的歉意，而非情感上的后悔。】
【我曾试图为他们设计一个完美的、没有痛苦的未来，但我失败了。绝对的秩序，通向的是绝对的死寂。】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了混沌。我给予了他们最强大的天赋，也给予了他们最原始的欲望。我将希望的钥匙（UbI）减少到唯一，逼迫他们去争、去抢、去定义属于自己的秩序。】
【我不知道最终胜出的，会是秩序、毁灭、帝权、慈悲、力量，还是轮回。但我知道，那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一个自由意志下的、哪怕是错误的答案，也好过一个被指定的、完美的答案。】
【我犯了错。我设计的这场残酷选拔，可能超出了这个‘摇篮’的承受极限。】
【审判者，江澈。你在我的世界里，看到了我因恐惧失败而犯下的错误。现在，在我的孩子们的世界里，我希望你能做出比我更好的选择。】
【不要仅仅是‘评判’。请尝试去‘创造’。】
【这，是一个失败的造物主，对一个成功的批评家，最后的请求。】
信息到此为止。
江澈猛地睁开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那条金色弹幕的全部含义。
“你看到了我的懦弱，现在，轮到你来面对自己的懦弱了。”
江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胸中所有的纠结、迷茫、犬儒，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是作为法官。
而是作为一名，同样对这个宇宙怀有责任的……工程师。
他挂断了与734号的通讯，目光重新投向被告席上那六位依旧茫然的准圣。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嘲讽和戏谑的、真正的微笑。
“各位，”他开口道，声音平静而有力，“辩论结束了。审判，也结束了。”
“现在，我们来开个会。”
“会议主题：关于如何从零开始，合作搭建一个全新的、可持续发展的、且用户满意度不低于 95% 的宇宙操作系统。”
“欢迎来到，新生宇宙临时管理委员会的，第一次筹备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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