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卷 归墟之门·自愿放逐
造化玉碟逻辑内核的“目光”投向归墟之后，三界并未迎来平静，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源于规则层面的惶惑。
地府的轮回井偶尔会倒映出不属于任何已知世界的扭曲光影；人间的电子设备在深夜会随机弹出无法解读的乱码字符，其编码结构与当初玉枢子罗盘的数据流光同源；天庭的星官们发现，某些既定星轨的数学描述，悄然多了一个无法消除的“误差项”。
一切迹象表明，“代码重构”仍在继续，且优先级序列中，“清理归墟变量”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三界就像一个即将被格式化重装的系统，而“归墟”是那个必须首先被处理的、最大的“顽固文件夹”。
龙虎山后山密室，玄冥子、钟馗、张清源（研究会会长）、张灵溪，以及刚刚得知真相、匆匆赶来的白无常谢必安，齐聚一堂。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研究会和地府联合分析的结果，”张清源推了推眼镜，屏幕上展示着复杂的模型，“造化玉碟的逻辑内核（我们暂称其为‘元灵’）对归墟的‘清理协议’已进入最终推演阶段。一旦启动，将以归墟为‘奇点’，释放一场波及三界的‘规则重置风暴’。现有的秩序，无论是道法、阴司、还是人间科技文明，都会被无情地‘覆盖’或‘抹除’，替换为元灵演算出的、绝对‘高效’‘有序’但也绝对‘冰冷无情’的新架构。生灵……或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但情感、记忆、意志，这些被视为‘冗余错误数据’的东西，将不复存在。”
白无常脸色苍白，紧紧握住了张灵溪的手。
钟馗灌了口酒，骂道：“妈的，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天地毁灭吗？还特么是‘优化升级版’的毁灭！”
“有阻止的方法吗？”玄冥子沉声问。
张清源调出另一组数据，指向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区域模型：“有，但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元灵的‘清理协议’核心驱动，在于它判定‘归墟’为不可控、不可理解的最高威胁。如果我们能先一步进入归墟，找到并‘解决’那个威胁——或者，至少向元灵‘证明’那个威胁可以被理解、被控制、甚至被‘无害化处理’，就有可能干扰其判定逻辑，迫使其暂停或修改清理协议。”
“进入归墟？”张灵溪皱眉，“不是说那里是万物终结与起源之地，天道规则都模糊吗？进去还能出来？”
“理论上，有‘门’。”玄冥子缓缓道，“龙虎山秘典记载，上古曾有先贤为探究大道本源，以莫大法力短暂打开过‘归墟之门’，但进入者……皆无归期。那扇‘门’的方位与开启方法，就在后山禁地‘无字碑’中，唯有历代天师口耳相传。我……知道。”
所有人都看向玄冥子。
“但即便进去了，面对元灵都无法理解的‘威胁’，我们又能做什么？”白无常声音微颤。
“不是‘我们’。”张灵溪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轻轻抽回被白无常握住的手，站了起来。“是我。”
“灵溪！”白无常惊呼。
玄冥子眸光锐利：“你想清楚，那可能是真正的有去无回！”
“我想清楚了。”张灵溪环视众人，眼神清澈而坚定，“元灵的威胁，源于它对‘无序’和‘不可控’的恐惧。而我是谁？一个学了点现代科学又修了道法的年轻人，一个整天用符箓搞‘创新’、用雷法讲‘道理’的家伙。在它眼里，我恐怕也是个不大不小的‘bug’。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标志性的、带着点无奈和豁达的笑意：“我可能是最懂得怎么跟这种‘死板的系统逻辑’打交道的人。在人间，我们管这叫‘钻空子’、‘找漏洞’、或者‘用魔法打败魔法’。在龙虎山，我用符箓写防火墙。在归墟，我或许能找到……别的办法。师父，会长，钟爷，必安，这是目前唯一有理论可能的路。总得有人去试试。”
钟馗盯着他看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好小子！老子没看错你！有种！需要老子做什么？”
“钟爷，您和研究会、地府、还有我师父，一起稳住三界，延缓元灵的清理进程，给我争取时间。”张灵溪认真道，“必安……”他看向泪眼婆娑的白无常，声音温柔下来，“帮我照顾好大家，也……照顾好自己。”
白无常咬着嘴唇，用力点头，泪水却止不住滑落。
玄冥子深深看了徒弟一眼，不再劝阻，只是道：“归墟之门，需以精血为引，心念为钥，雷霆为力，于无字碑前，子夜极阴之时开启。门开只有一瞬，且会对开启者造成巨大反噬。你确定要现在？”
“越快越好。”张灵溪点头。
当夜子时，龙虎山后山禁地，无字碑前。
月光惨淡，阴风呼啸。玄冥子面色肃穆，以指为笔，以自身精血混合历代天师传承的印记，在无字碑上勾勒出复杂古老的轨迹。张灵溪立于碑前，闭目凝神，调动周身所有雷霆之力，掌心雷光吞吐，与碑上血痕共鸣。
钟馗、张清源、白无常，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位龙虎山长老、地府阎罗、研究会高层，在远处屏息凝望。
碑文渐亮，血光与雷光交织，空气中响起仿佛玻璃碎裂又重组般的奇异声响。无字碑前的空间开始扭曲、拉伸，逐渐形成一道不断旋转、内部充斥着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光的“门”。门内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嘶鸣与空洞的吸力，仿佛连接着一切意义的尽头。
归墟之门，开了。
张灵溪感到自己的生命力、灵力都在被那扇门快速抽取，但他眼神依旧坚定。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却强忍着不哭出声的白无常，看了一眼紧张注视着他的钟馗和师父，看了一眼这个他拼命守护、充满了不完美却也充满了温暖与可能性的三界。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愣住的举动。
他飞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了离他最近的钟馗，脸上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对了钟爷，差点忘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回不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喊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遗言”：
“——帮我清一下手机浏览记录！”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错愕、悲伤又忍不住想笑（这他妈什么场合！）的复杂目光中，张灵溪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光芒之中。
归墟之门在他进入后剧烈震动，随即轰然闭合，无字碑上的血痕迅速淡去，仿佛从未开启过。
只有张灵溪最后那句带着日常烟火气、甚至有点无厘头的告别语，和那部扔出的手机，还残留着他存在过的痕迹。
钟馗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看着已经恢复平静、黯淡无光的无字碑，半晌，才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低骂了一句：“……臭小子。”
白无常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
玄冥子背对着众人，仰头望天，袖中的拳头握得指节发白。
张清源默默记录：目标已进入归墟。拯救行动，第二阶段，开始。成功率……未知。
归墟之内，无上无下，无前无后，无光无暗，只有最原始的“有”与“无”在互相啃噬、诞生、湮灭。这里是规则的废墟，概念的坟场。
张灵溪感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被剥离、分解、融入这片混沌。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那是他的“自我”，他的“道”，他对于人间一切美好与琐碎的眷恋，以及……他那份独特的、总想给严肃世界找点乐子的“不正经”。
在这绝对的虚无中，他忽然“感知”到了另一个存在。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庞大、古老、充满怨憎与不甘的“残响”，一个被遗忘在万物终始之地的、最初的“错误”，一个连天道（造化玉碟）都无法处理、只能放逐于此的……“元初之憾”。
元灵畏惧的“最高威胁”，并非要毁灭三界的外敌，而是这个它自身逻辑无法解释、无法消化的“存在”。
张灵溪的灵魂，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飘向了那团无边黑暗的“残响”。
他听到了一声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的叹息。
然后，他的意识，与那“残响”，发生了接触。
（第十四卷 完）
喜欢幽冥录：三界笑谭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幽冥录：三界笑谭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