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废弃的气象观测站。
风卷着沙尘掠过生锈的铁架和破碎的玻璃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林薇独自站在观测站主建筑空旷的大厅内，背对着入口，目光透过巨大的、积满灰尘的观察窗，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感知提升到极致，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很准时，林首领。”秦暮的声音传来，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从容。
林薇转过身，看到秦暮果然如约独自一人。
他今天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作战服，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干练，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依然让人难以捉摸。
“我一向守时。”林薇平静回应，目光锐利地扫过他全身，确认没有明显的武器威胁，“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秦先生？或者说……‘同行者’？”
秦暮微微挑眉，对林薇用的这个称呼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走到她对面，靠在一张布满灰尘的实验桌上。“当然。你问，我答。前提是，你也能给予我相应的坦诚。”
“基地车升级到LV5，需要什么？”林薇直接抛出最核心的问题。
秦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轻薄的数据板，激活后推向林薇。
“这是清单的一部分，也是最关键的部分。”屏幕上罗列着数种稀有材料和能源核心的详细信息，旁边还附有推测的可能获取地点，其中几个地点标注着“N.o.A.控制区”或“高危污染区”。
“高纯度‘零素’晶体，是激活更高层级生态模拟和物质重构的基础；‘活银’金属，用于构建与‘方舟节点’深度交互的神经接口；还有这个”他指向列表最下方一项名为“源初之种”的东西。
“这是启动‘文明火种’协议核心数据库的钥匙，据我所知，最后一个确认的位置，在旧时代首都的‘生命图书馆’遗址，那里现在是N.o.A.的一个重要前哨站。”
林薇快速记忆着这些信息，心中凛然。
每一样都极其难得，这意味着前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挑战。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林薇抬起眼，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最大疑问，“你，之前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秦暮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是释然。
“因为……我走过你正在走的路。”他直视着林薇的眼睛，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上一世，我也激活了基地车系统，一路挣扎，即将触摸到解锁更高系统的门槛……然后，我死了。”
林薇瞳孔微缩。
“死在了自己人的背叛下。”秦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黑鸦安插在我团队里的内应，在我最关键、最无防备的时刻，给了我一刀。”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可笑的是，直到刀锋刺入，我才意识到所谓的‘同伴’不过是精心伪装的毒蛇。”
“一睁眼，我回到了末世刚开始的时候。”秦暮继续说道，目光似乎穿透了林薇，看到了更遥远的过去，“我第一时间赶往记忆中基地车初始定位的地点，想着这一次要更加谨慎，绝不再重蹈覆辙……然后，我看到你开着它，冲出了丧尸的包围圈。”
林薇心中巨震。原来如此！
怪不得秦暮从一开始就似乎对她格外“关注”。
“所以……你一直派人跟着我？”林薇的声音有些发紧。
“是的。”秦暮坦然承认，“我知道你找到了防空洞，知道你清理了丧尸，也知道……周宇和苏婉对你做的一切。”他看向林薇，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下一次黑鸦对曙光基地的进攻，带队的人就是周宇和苏婉。他们……似乎很期待与你这个‘老朋友’重逢。”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林薇心底涌起，但她强行压制住了。
她捕捉到了秦暮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你上一世……也有一个团队吗？”林薇忍不住问道，她想起了雷战、阮清、阿哲、詹爷爷还有孩子们。她开始担心是自己改写了历史，所以导致秦暮失去了一切。
秦暮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落寞，他轻轻“嗯”了一声：“我没有你那么幸运，上一世，我信错了人，之后便不再相信任何人。后来我选择了独自前行，凭借对‘剧情’的先知和基地车系统，我确实走得很快，但也……很累，很孤独。”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薇身上，这一次，带着一丝真切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不像你，林薇。你选择了另一条路。你接纳了同伴，建立了‘家’，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甚至不敢去想的事情。你的曙光基地，比我所知的任何前期据点都更有……‘人’的气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我可以帮你。帮你筹集升级所需的资源，帮你对抗黑鸦和N.o.A.，帮你……亲手了结周宇和苏婉那两个渣滓，清理门户，报仇雪恨。”
“代价是什么？”林薇冷静地问，心跳却不自觉地加速。
“代价是，真正的合作与共享。”秦暮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灼灼，“我提供我所有的知识、资源和情报。你，以及你的基地车系统，还有你所凝聚的‘火种’，与我，与暮光城，结成最稳固的同盟。我们共享技术，共担风险，共同面对这个崩坏的世界，一起寻找让文明重现的答案。不是附庸，不是利用，而是……伙伴。”
大厅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声依旧。
林薇看着秦暮，从他眼中，她看到了前世的伤痕累累，看到了今生的野心图谋。
但在此刻，她也清晰地看到了一种认同与……孤独的共鸣。
他并非冰冷的算计机器，他也是一个在末世中挣扎求存、寻找出路的灵魂，只是他选择了一条更为孤绝的道路，并且失败了。
而自己，阴差阳错地，走上了另一条路，并且，似乎走对了方向。
信任是一场豪赌。但秦暮给出的筹码，他坦诚的过去，以及他对她选择的认可，让这场赌博的天平开始倾斜。
许久，林薇缓缓伸出手，不是去接那个数据板，而是伸向了秦暮。
“情报共享，资源互助，共同抗敌。”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基地车的核心权限我必须掌握，但所有的研究成果，生态引擎带来的改变，我们可以共享。曙光基地与暮光城，是平等的盟友。”
秦暮看着林薇伸出的手，微微怔了一下。
随即，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卸下了所有伪装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林薇的手。
“成交，盟友。”
那一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寒冰，仿佛在这末世废墟之中，悄然消融。他们不再是互相试探、各怀心思的合作者，而是真正站在了同一阵线。
夕阳的余晖透过脏污的玻璃窗，为这荒凉的观测站投下了一片昏黄而温暖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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