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咖啡馆的木窗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把窗外的槐树叶晕成了模糊的绿色。白发奶奶捧着那枚银杏书签，指尖反复摩挲着叶片上的 “暖” 字，指腹蹭过刻痕时，会轻轻顿一下，像是在触摸二十年前的旧时光。她的眼眶还是红的，却不再是之前的焦急，而是满溢的怀念，像被雨水泡软的糖，慢慢化开在空气里。
林夏重新给奶奶续了杯薄荷茶，晨露冲泡的茶汤泛着淡绿，杯沿飘着的热气裹着清劲的香气，刚好驱散雨天的凉意。“您慢慢说，不急。” 她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看着奶奶手里的书签 —— 那枚叶子比她想象中更温润，不像干枯的标本，倒像浸了薄荷香的玉，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凑近闻，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和点点身上一样的清凉气息。
奶奶喝了口茶，暖了暖喉咙，才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被岁月磨过的沙哑：“二十年前的秋天，也下着这样的雨。我家老头子走了才半个月，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饭都懒得做。那天早上，我听见巷里有人喊‘卖豆腐脑’，突然想起老头子最爱吃，就揣着点钱，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书签的边缘，像是在跟旧时光打招呼：“雨下得比今天还密，我没带伞，走到巷口就浑身湿透了。风一吹，冷得打哆嗦，我蹲在墙根下哭，不知道该去哪 —— 家里空荡荡的，走哪都能想起他的影子。就在这时，你奶奶撑着把蓝布伞走过来，伞沿压得很低，挡住了雨，也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她没问我怎么了，就拉着我的手说‘姑娘，来店里喝杯热茶吧’。” 奶奶的嘴角轻轻翘了翘，眼里闪过点温柔的光，“你家店当时比现在小些，却比现在还暖 —— 墙上挂着你小时候的涂鸦，收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歌，铜壶里煮着薄荷茶，香气飘得满店都是。你奶奶让我坐在这张藤椅上，给我裹了条厚毯子，又端来杯热茶，说‘这茶用晨露泡的，能散散心里的堵’。”
林夏心里一动 —— 原来奶奶当年就用晨露泡薄荷茶，和她现在照顾点点的习惯一模一样。她想起点点叶片上的晨露，想起奶奶日记里 “护巷平安” 的字迹，突然明白，这份用温暖安抚人心的心意，从来就没有断过。
“我喝着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 奶奶继续说，声音轻得像雨丝，“你奶奶没劝我，就坐在我旁边，慢慢磨咖啡豆，磨豆机的‘沙沙’声混着雨声，竟让人心里静了些。过了会儿，她从口袋里掏出这枚银杏书签，递到我手里，说‘这是我去年秋天摘的银杏叶，用晨露泡过，又晒了七七四十九天，刻了个‘暖’字，你拿着，想不开的时候就摸摸它，想想心里暖的事’。”
她举起书签，对着灯光照了照，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我当时攥着它，突然觉得手里暖了些，不像之前那么凉。你奶奶说‘人这一辈子，总有难的时候，就像这银杏叶，秋天黄了，冬天落了，春天还会发芽，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那天我在店里坐了一下午，喝了三杯薄荷茶，攥着这枚书签，回家时竟觉得心里松快了些，晚上还吃了小半碗饭。”
林夏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碰了碰旁边的点点 —— 叶片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这段温暖的回忆，空气里的薄荷香也浓了些，混着书签的气息，格外治愈。她终于明白，奶奶留下的不只是一家店，一盆薄荷，更是一种 “用温暖渡人” 的心意，而这枚书签，就是这份心意的载体。
“后来的日子，我走到哪都带着这枚书签。” 奶奶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自责，“儿子结婚时，我把它放进了嫁妆箱，说‘这是能安人心的东西，以后传给孙女’。去年孙女出生，我把书签挂在她的摇篮上，她夜里哭的时候，只要攥着书签，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可上个月搬家，收拾东西时太乱，我把装书签的小盒子弄丢了 —— 找了半个月，翻遍了所有箱子，都没找到。”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声音里满是焦急：“我孙女最近总失眠，夜里哭着喊‘书签’，医生说她是受了惊吓，可怎么哄都没用。前几天我跟巷里的李姐聊天，她说你家店有‘灵’护着，客人喝了茶、吃了饼干，心里的难受就会散。我就想着，说不定这书签跟你家店有缘分，说不定还在店里，说不定…… 它能再救救我孙女。”
林夏看着奶奶泛红的眼睛，心里满是柔软。她想起奶奶日记里写的 “今日张婶丧子，喝薄荷茶后稍缓，薄荷有灵，护巷平安”，想起点点调整口感、安抚客人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枚书签不是普通的物件，它和点点一样，都带着奶奶的 “灵韵”，都是守护巷里人的 “治愈小物”。
“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找到书签。” 林夏认真地说，“我奶奶的旧物都在店里，从她开店到现在，从来没扔过什么东西，说不定书签就藏在哪个角落，我之前没发现。”
她起身走到吧台后，翻出奶奶的旧日记，想从里面找些线索。一页一页地翻，看到奶奶写 “今日给银杏书签换晨露，需轻擦，莫损‘暖’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书签图案，和奶奶手里的一模一样；又看到 “书签予王婶（后来才知道奶奶当时没记全名，只写了王婶），望能助她渡难关”，字迹比平时重些，能看出奶奶当时的心意。
“您看，奶奶当年还记了书签的事。” 林夏把日记递给奶奶，“她说给书签换晨露，说不定书签喜欢待在有晨露、有薄荷香的地方，我先从店里的老物件找起，尤其是奶奶常放小物件的地方。”
她先翻了奶奶的木盒 —— 里面有旧手帕、银胸针、布偶猫，却没见书签；又翻了吧台的抽屉，里面有奶奶的旧眼镜、磨豆机的零件、未用完的薄荷种子，还是没找到；她甚至搬开了藤椅，看了看椅下的缝隙，只找到一枚旧硬币，是很多年前的零钱。
“是不是在储物间？” 奶奶突然说，“你奶奶当年有个储物间，放着她不用的旧东西，我记得她当时说‘贵重的东西都放里面，丢不了’。”
林夏眼睛亮了 —— 她接手店后，只去过储物间一次，里面堆着很多旧箱子，当时觉得都是没用的东西，就没仔细翻。“对，店里有个储物间，在角落，我现在就去看看！”
她刚起身，就瞥见窗外的雨雾里，一个小小的橘色影子晃了晃 —— 是橘猫！它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店里，尾巴尖轻轻扫过湿漉漉的地面，像是在提醒什么。林夏心里一动：橘猫是不是知道书签在哪？
“奶奶，您等我会儿，我去储物间找找，很快就回来。” 林夏拿起墙角的手电筒，走向角落的储物间 —— 门是木制的，上面还贴着奶奶当年写的 “拾光旧物”，锁早就坏了，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飘了出来，混着旧物的气息，带着点岁月的厚重。里面堆着几个大箱子，上面落满了灰，还有些零散的旧物件：褪色的桌布、生锈的饼干模具、一摞泛黄的旧书，墙角还放着奶奶当年用的缝纫机，上面盖着块蓝布。
林夏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箱子，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 书签会不会就藏在这些旧物里？奶奶当年的心意，能不能通过这枚书签，继续守护巷里的人？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开始翻第一个箱子，指尖触到冰凉的旧金属，心里悄悄默念：奶奶，您要保佑我找到书签啊。
而窗外的雨雾里，橘猫轻轻跳进店里，蹲在储物间门口，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里面，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准备给出新的提示 —— 这枚藏着旧时光与温暖的书签，似乎离被找到，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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