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正好，锄头扛到后脑。
河边姑娘赛花娇，棒槌敲的真好。”
一位白发汉坐在院子里，晃悠着小腿，一边扇着轻风，一边哼唱，怡然自得。
他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城西那嘈杂的声音。
正在布置阵法的花婉柔匆忙敲门进来，门一开，老汉正回头看着他。
花婉柔还未开口，老汉倒急忙坐了起来，“丫头，你怎么还在城里，赶紧去城西，快快快。”
那模样是真急了，从椅子上坐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
花婉柔哭笑不得地道：“何大爷，还是您赶紧去吧，去晚了怕是赶不上了。
我在城里有事忙活，您不用担心我。”
何大爷松了口气，又躺在了树下的椅子上，道：
“哦，我忘了，你是个方士。”
花婉柔微微一惊，这件事，她可没和城里多少人说过啊。
“丫头，城西，我就不去了，年岁大了不太愿意奔波。
你也别劝我，时间地方都紧凑，还是让那些年轻的去吧，我都黄土埋脖子了，就在这院子里呆了。”
花婉柔还欲再言，何大爷扇着风，望着身前高高的柳树，打断道：
“瞧这树，小时候栽的，一眨眼长这么高了，我也满头白发了。
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守着它。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知道，那一城的人，不可能都跑出去的。
我这种腿脚不方便的，只能添麻烦，就算出城了也是麻烦。
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我那孙儿跑出去就行了。”
何大爷躺在椅子上，继续打着哈欠。
花婉柔咬着下唇，犹豫半晌，缓缓退了出去。
行了不久，他忽然看到街头竟还有一个小摊。
是红枫城里的老算子，能掐会算，给人卜卦挣钱。
人们都说他很灵验。
“我扶你出城去吧。”
老算子摆了摆手，拒绝了花婉柔的好意。
“二小姐，我来给你测一测吧。”
花婉柔从来不信这些，但她还是伸出了手掌。
老算子道“这次不用看手，二小姐本事不小，自然能看出，我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信口胡说能让大多数人满意，就是不小的本事。”
老算子哈哈大笑，露出不多的几颗黄牙。
“我之所以能说准，是因为我是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懂得更多，看的更加明白。
至于我的灵验，只是用些奇怪的方法指点他们。
比如那对总是吵架的夫妻，我告诉他们有不干净的东西。
要他们焚香沐浴，近期内至少每天要去庙上拜一次，持续半个月。
后面一个月他们果然不再争吵了，他们觉得我灵，但实际上，我只是让他们的心态变得安稳。
这样持续了半个月，他们已经习惯了平静，多数情况也能安静地交流，自然能安稳一段时间。
如果他们再来，我也有其他的办法，比如说，祖坟那里需要添土之类的。
在面对祖宗长辈的时候，人们一般都会比较乖巧懂事。”
花婉柔笑着点了点头，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门道。
哪怕是这样的招摇撞骗，也得有些窍门。
“您懂得道理多。”
“那接下来我就要讲一个最重要的道理给你听了，希望你能好好记住。”
“您请说。”
老算子悠悠道：“丫头，太懂事不好，懂得道理越多越不好，越让人放心越不好。”
花婉柔露出疑惑之色。
“丫头，我总听人说，花家那丫头多么多么懂事，听着我就为你叹气。
老瞎子虽然不懂算命，但算了半辈子，看人看事的本事，总是有了那么几分。
我年轻时候也是一名武师，也曾有娇美的女子伴随在我身旁，等我失去她，我才知道了珍惜。
我也有过家人，但一心想要闯荡江湖，等我回家，看到爹娘的坟墓，我才懂得了失去。
很多时候，道理这玩意儿，都是你失去了才懂，所以，不要懂得太多。
不懂，是福。
你是乖巧的人，越是乖巧做事的人，往往越难为自己考虑，‘懂事’这两个字，永远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不懂事儿的，总有人去迁就，懂事儿的，往往都得靠自己。
听我一句劝，别太懂事，就算你看的明白，不妨装装糊涂，任性一些，搏一搏自己要的。
哪怕落上个‘不懂事’，‘傻子’的名头，说不准也能让不得到些什么。
老瞎子没少受你照顾，我就担心你太懂事，将来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
花婉柔认真抱了抱拳，“婉柔知道了。”
老瞎子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花婉柔在他附近布下一道阵法，走向别处。
这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人。
升起袅袅炊烟的老房子，打扫院子的老者，失去了双腿，正在一个人吹笛的邻家大哥……
在很多人离开红枫城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将机会留给别人。
……
天色昏暗，不知不觉，花婉柔来到了沈家旧址。
“李行善，没想到，你做的不错，但距离完成我们的约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传来，吸引了花婉柔的注意力。
“但目前近况困难，接下来你还能继续做到吗？”
“当然。”
花婉柔从树后走出，在李行善面前漂浮着一团红光，此刻，正有声音从红光中传出。
妖魔？
李行善转过身，那红光“噗”的一声直接扎进了李行善的身体。
花婉柔急忙上前撩起李行善的衣服左看右看。
“妖魔进去了，李行善，你在养妖？”
李行善的身躯光洁强壮，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钻到哪里去了？”
“灵台。”
花婉柔面色微变，灵台是方士储存天地灵气的地方。
这地方怎能允许妖魔进入？
李行善抓住花婉柔的手掌，道：“别担心，它们并非妖魔，而是自然之灵。”
“自然之灵？”
身为方士，花婉柔自然听过这名字。
所谓自然之灵，是天地强大灵气孕育的生命，它们拥有可怕的能力，修行和成长的速度极快。
方士最渴望的就是自然之灵，一只小小的自然之灵，往往能卖出天价。
花婉柔放松下来，“当年你被烧的不成模样的时候，身上就有几股灵气包裹。
看来你的确是个方士，方士养鬼没什么。但我听到你似乎和它做了什么约定，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方士养鬼，它应该没有能力和你做交易。”
李行善拉着她坐到一旁的石头上，道：“自然之灵并不是我的，是我娘的。
它们有着自己的意志，这些年来，我一直和它们沟通。
最终，它们提出了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便为我所用。”
“它们？看来，自然之灵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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