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是在更极致的紧张和筹备中度过的。梅子溪反复观看伊莎贝尔团队剪辑出的纪录片粗剪版本,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每一个指控都掷地有声。她也在伊莎贝尔提供的有限情报支持下,和一名精通潜入和救援的前特种部队成员(伊莎贝尔雇佣的安保顾问)反复推演着潜入关押点(根据情报分析,最可能位于余守仁名下某处私人仓库)以及救出阿鬼后撤离的路线。
每一次推演,都让她对阿鬼生还的可能性多一分渺茫的希望,也让营救计划的危险性暴露无遗。那几乎是一个十死无生的任务。
但她别无选择。
时间终于走到了庆典当日。
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梅子溪换上了那套量身定做的西装套裙,外面罩着一件不起眼的黑色风衣。她将微型通讯耳塞戴好,再次检查了贴身藏着的龙头棍——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依靠的“武器”。木盒和笔记的原件已由伊莎贝尔保管,确保万无一失。
伊莎贝尔将她送到一艘前来接应的快艇上,最后一次叮嘱:“记住,八点整,无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真相都会引爆。你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
梅子溪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快艇引擎发出低吼,载着她,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那座华灯初上、即将迎来一场血色盛宴的城市。
她望着远处海岸线上璀璨的灯火,那里有喧嚣的庆典,有伪善的狂欢,也有她牵挂的人在地狱中煎熬。
今夜,要么用仇人的鲜血和真相的火焰,祭奠所有亡魂。
要么,她便去与他们团聚。
快艇划破血色的海面,义无反顾。
快艇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切入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小货运码头。咸湿的风裹挟着远处城市庆典隐约的喧嚣,吹拂着梅子溪额前的发丝。她跳下船,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剪裁利落的西装一角。
耳塞里传来伊莎贝尔团队外围支援人员冷静的声音:“梅小姐,已确认目标仓库位置,位于城北工业区,代号‘铁砧’。根据热成像分析,内部有至少六个固定热源,分布在不同区域,疑似守卫。巡逻规律已发送至你的接收器。庆典将于三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请注意时间。”
“收到。”梅子溪压低声音回应,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这片被遗忘的工业荒原。巨大的仓库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
阿鬼,就在其中的某一个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将风衣领子立起,遮住半张脸,按照接收器上标注的路线和巡逻间隙,如同狸猫般潜行而入。脚下是破碎的水泥和疯长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变质的气味。
避开一个晃着手电筒、哼着小调巡逻的守卫,她贴近了代号“铁砧”的仓库外墙。墙壁是冰冷的波纹钢板,高处有几个通风口,但都装有锈蚀但依旧坚固的铁网。
耳塞里再次响起声音:“梅小姐,纪录片最终版本已锁定,全球推送进入最后倒计时。二十五分钟。”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这二十五分钟内,找到阿鬼,并设法带他离开这个魔窟。
她沿着仓库外墙快速移动,寻找可能的入口或弱点。后侧有一扇不起眼的、供人员进出的小门,但门锁是电子密码锁,强行破坏会触发警报。
就在她焦急之际,目光落在墙根处一个半掩在杂草下的、用于排放雨水的铸铁管道上。管道直径不大,但似乎……可以容她勉强通过?而且,管道口的格栅锈蚀严重,似乎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是阿鬼之前尝试过?还是另有其人?
没有时间细究。她蹲下身,用力扳动那锈死的格栅。格栅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纹丝不动。
她咬了咬牙,从风衣内侧抽出那根乌木龙头棍。这棍子入手沉重,龙首坚硬。她将棍尖抵在格栅与墙壁的连接处,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撬!
“咔嚓!”一声脆响,锈蚀的连接处终于断裂!格栅被她撬开了一个足以让人钻入的缺口!
一股混合着霉味、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的污浊空气,从管道深处涌出,令人作呕。
梅子溪没有丝毫犹豫,将龙头棍别回腰间,俯身钻了进去。管道内壁湿滑粘腻,布满了不明的污垢。她只能匍匐前进,黑暗和狭窄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光和隐约的人声。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管道出口连接着仓库内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机器零件。借着远处悬挂的、功率不大的白炽灯光,她看清了仓库内部的景象——空间巨大,被隔成了数个区域。靠近门口的区域有几个守卫聚在一起抽烟闲聊,更深处,有几个用帆布隔开的、类似临时牢房的空间!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阿鬼一定在那些牢房里!
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守卫的分布和巡逻路线。必须绕过门口那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才能接近牢房。
耳塞里传来提醒:“二十分钟。”
就在这时,守卫们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嘈杂而急促的命令:
“庆典即将开始!所有外围安保人员按计划向会议中心集结!重复,所有外围人员向会议中心集结!‘铁砧’只留最低限度看守!”
机会!梅子溪心中一喜。
果然,大部分守卫骂骂咧咧地掐灭了烟头,开始收拾装备,鱼贯向外走去。仓库里顿时空旷了许多,只剩下两个看起来有些懒散的守卫,留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就是现在!
梅子溪如同影子般从管道口滑出,利用堆积的杂物作为掩体,快速而无声地向着深处的牢房区域靠近。
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越来越刺鼻。她靠近第一个帆布隔间,透过缝隙向内望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着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和一些散落的、带着血污的刑具。
她的心沉了下去,快速移向第二个隔间。
同样空荡。
第三个……
当她靠近最里面那个、光线最为昏暗的隔间时,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透过帆布的缝隙,看到了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被粗重的铁链呈“大”字形吊在半空中!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被干涸的血污黏连在一起,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烙铁印和刀伤,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脓血混合着污物不断滴落在地面,形成一滩粘稠的暗红。他的十根手指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指甲盖几乎全部被掀掉……
是……是老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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