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李教授从题箱中抽出纸条,展开,清晰念出命题——
“请以离别为题,创作一首诗词,体裁不限,限时二十分钟。”
离别!
题目公布,台下响起一阵低语。
这个主题情感浓烈,极易打动人心,但也极易流于俗套,如何写出新意和深度,极考功力。
瞬间,舞台上气氛紧绷。
多位文学院选手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有所准备或灵感迸发,立刻低头沉思,或提笔在稿纸上疾书。
沙沙的书写声、轻微的咳嗽声、紧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19:59, 19:58……
经管学院区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森林身上。
王浩紧张地啃着指甲,李铭不停看表,赵晓东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
鹿溪禾双手紧握放在胸前,陈欣则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身影,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然而,令人焦虑的一幕出现了
——许森林,他竟然没有动笔!
他只是在最初的片刻沉吟后,便缓缓将毛笔搁回笔架,然后……
直接向后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合上了双眼!
“他在干什么?!”
王浩差点失声叫出来。
“森林怎么不写啊?时间不多了!”李铭急得直跺脚。
“是不是题目太难,卡住了?”赵晓东声音都带着哭腔。
鹿溪禾的小脸瞬间煞白,陈欣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担忧。
连秦雪都皱紧了眉头,不解其意。
赵峰等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许森林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舞台上其他选手,尤其是文学院的几位,
已然文思泉涌,纸上墨迹渐丰,脸上也露出了或自信或沉醉的表情。
台下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和议论。
“经管那个……放弃了?”
“吓傻了吧?毕竟不是专业的。”
“唉,可惜了,还以为能有点惊喜呢……”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经管学院支持者的心上,他们的助威声渐渐低落下去,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重。
倒计时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十分钟……五分钟……三分钟……
许森林依旧稳坐如山,双目微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当时钟终于走到最后一秒,提示音尖锐响起——
“时间到!请所有选手停笔!”
全场的目光,带着疑惑、惋惜、甚至一丝嘲讽,齐齐射向那个唯一空着桌案的许森林。
他,竟然交了一张白卷?!
巨大的哗然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会场。
经管学院的区域一片死寂,王浩几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一轮定胜负!
接下来,就是评委现场评分环节。
规则是,每位选手需亲自上台,朗诵自己的作品。
评分开始。
选手们按抽签顺序依次上前。
有的吟诵缠绵悱恻的离别之痛,有的书写豪迈壮阔的分别之志,引经据典,文采斐然。
文学院的几位高手果然不凡,作品引发了阵阵掌声,评委们也频频点头,亮出的分数节节攀升。
目前最高分,是文学院一位才女创作的《折柳词》,获得了92分的高分!
气氛被推向了高潮,似乎冠军已然毫无悬念。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选手
——许森林。
主持人看着手中空白的评分卡,语气带着一丝尴尬和不确定:
“下面,有请……经管学院的许森林同学。”
台下响起零星的、礼貌性的掌声,更多的是好奇与审视。
在三千多道目光的注视下,许森林缓缓睁开眼,站起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与羞愧,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与自信。
他空着双手,步履从容地走到舞台正中央的立式麦克风前。
追光灯打在他身上,将他与周围隔绝开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然后,用一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清晰地说道:
“我的作品,没有写在纸上。”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不写出来,怎么评分?
但许森林没有给众人更多疑惑的时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情感都沉淀在胸腔之中,随后,他那蕴含着无限深情与怅惘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仅仅四句一出,原本还有些骚动的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平淡中见神奇的句子,那轻盈而优美的节奏,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接撞入了所有人的心扉。
评委席上的李教授,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骤然亮起!
许森林的声音继续流淌,情感层层递进: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画面感扑面而来!
极致的温柔与眷恋,让台下无数观众屏住了呼吸,仿佛被带入了他所描绘的那个唯美而感伤的离别场景中。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情绪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上扬,充满了对往昔美好的追忆与向往。
但随即,急转直下——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将离别的情绪渲染到了极致!
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捂住了嘴,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许森林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留恋与洒脱,回到了开头的旋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当最后一句余音在会场中缓缓消散,许森林微微鞠躬。
全场,陷入了长达三、四秒的、极度真空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随即——
“轰!!!!!!”
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猛然爆发!
震耳欲聋的掌声、喝彩声、惊呼声几乎要掀翻国际会议中心的穹顶!
经管学院的方向彻底疯了!
王浩、李铭、赵晓东疯狂地跳起来,拥抱在一起,嘶吼着,眼泪都飙了出来!
鹿溪禾激动得小脸通红,用力鼓掌,陈欣更是泪流满面。
秦雪长舒一口气,用力地拍着手。
赵峰等人也激动得满脸放光,跟着人群大吼!
评委席上,几位评委激动地交换着眼神,李教授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激动与狂喜,毫不吝啬地用力鼓掌!
这已不再是比赛,这是一场艺术的洗礼!
一首《再别康桥》,以其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的极致融合,以其深邃的情感与超凡的意境,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许森林,这个一度被质疑、被惋惜、甚至被嘲笑的“交白卷者”,
用这样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完成了对这场决赛、对“离别”主题最完美、最震撼的诠释!
接下来,评委们会打出怎样的分数?
结果,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今夜,所有人共同见证了一个传奇的诞生。
此刻苏清雪站在台侧,原本作为工作人员的她,此刻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职责
“天……”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酸麻的战栗
“这……这真的是他能写出来的诗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第一次听他唱《时间都去哪儿了》时的震动,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那首歌是质朴的感动,而这首诗……是直击灵魂的美!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她下意识地在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带来一种酥麻的酸楚
“怎么会有人……把离别写得这么温柔,又这么决绝?”
当听到“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时,她几乎要窒息了,
那种极致的静默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有力量。
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文学素养和鉴赏力,
在这首诗面前被彻底击碎了,只剩下纯粹的、被震撼的呆滞。
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身影,她忽然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比耀眼。
之前对他才华的欣赏,此刻像野草般疯长,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钦佩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许森林……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教授此刻已经站起来鼓掌,手都在微微发抖!
“好小子!好小子!!”
他心里在咆哮,什么学院派、什么评审的矜持,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枉我研究诗词一辈子,差点被这臭小子给骗了!
还以为他江郎才尽放弃了!
原来是憋着这么个大招!”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激动得脸颊发烫。
“这意象!这节奏!这画面!
金柳是新娘、彩虹似的梦……
绝了!真他娘的绝了!”
这位一向文雅的老教授,内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尤其是最后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洒脱,这意境!
甩开那些无病呻吟的离别诗十八条街!”
他看着许森林,眼神火热得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捡到宝了!我们东大真是捡到宝了!不!
是当今诗坛捡到宝了!”
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首诗推荐到更高级别的刊物上发表,甚至想着怎么把许森林“拐”到文学院来深造了。
“这哪是学生比赛?这分明是大师在给我们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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