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飞的话，让袁司空竟一时语塞。正如对方所言，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无私的人，他袁司空虽然完成了三件赏善罚恶令，可归根结底也只是和暮幽兰的一场交易，那些潜藏在城市角落、宇宙深处的苦难，他无力顾及，也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怎么样，空空，你也找不出半个真正纯粹的好人吧？” 蒋云飞仰头轻笑，带着几分嘲弄与孤傲。他眼底深处翻涌着与夜色格格不入的幽光，那是历经千年谋划沉淀下的冷冽与疯狂。
袁司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窒闷，沉声道：“或许，只有完全遵从创世者意志的木偶，才配称得上真正无私。”
“看吧，还是你最懂我！” 蒋云飞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向前半步，“所以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要把后卿带到地球了吧？”
“可如今宇宙间已无后卿余孽，那些异变为妖族的后卿早已跟我们和平共处，你的理想，从根源上就已经破灭了。”袁司空语气冰冷，目光死死锁住对方，试图从那张看似随意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哈哈，我的好徒儿，你还是太天真了。”蒋云飞嗤笑一声，“你真以为几个月前你能成功净化火星，是因为我被你重伤无力阻止？恰恰相反，我该多谢你帮我清理掉那群杂虫。”
见袁司空瞳孔骤缩，满脸惊愕，蒋云飞愈发得意，慢条斯理地揭开真相：“那些杂虫其实从来不听命于我，他们的主人是王后卿，即便王后卿尚在，练赤血这个杂碎也生出了异心。”
提到练赤血，蒋云飞的语气多了一丝不屑：“哼！他以为我不知道潜灵渊的事？他故意给你机会修补封印，一来是不想让同类分食地球资源，二来是觉得当时王后卿的宿体实力不如他，想取而代之。可惜啊，那蠢货不堪一击，最终死在你手里。”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冷：“不过他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让我看清了这些杂虫的不可靠，当寄宿在夜魇辉体内的王后卿彻底消亡之时，我就知道，我等于失去了掌控他们的砝码。所幸，靠着夜魇辉那次在梦域游走时随机领悟的皮毛，我学了些控梦的门道，虽然比起孟星宇和云天鹂差远了，但已足够我布置梦殇之阵。”
“至于火星上那些家伙，本就是我计划中要彻底毁灭的存在，没想到最后是你帮我完成了这件事，倒省了我不少功夫。”蒋云飞说着，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
“凡是你无法掌控的东西，就要彻底毁灭？”袁司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话可就不对了。” 蒋云飞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我无法掌控你，却从未想过要除掉你。你通过这具躯体复生之后，在你年幼时，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动手，但我没有，不是吗？”
“机会？” 袁司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从我外婆在司空山把我带回鱼州抚养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在监视我，对不对？你在我成长路上多次出手相助，不过是因为我和莫音长得一模一样，觉得从我身上能找到释放白音的契机，能拿到你梦寐以求的暗黑能源！”
蒋云飞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竟然会这么看我。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但你说的那个理由，也确实存在。”
他露出几分无奈，“我原本的躯体被劫火重创，虽服食过瑶池仙果，能够再生，可灵脉早已受损，再也回不到巅峰时期的力量。所以我一直想找一具完美的躯体，而影族的血脉，正是我梦寐以求的。”
“三十多年前，王后卿的宿体发现了影族人岳彦成和人类女子袁诗怡相恋的事，那一刻，我就知道机会来了。”蒋云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影族的躯体足够强大，然而直接夺取岳彦成的肉身不现实，但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一个拥有影族血脉的婴孩，对我来说就是囊中之物。”
“所以，我母亲日记里提到的江城，是你操控的王后卿？”袁司空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母亲当年的遭遇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没错。” 蒋云飞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可惜他后来被岳彦成斩杀。好在几经波折，我的计划终是成功了，我曾经的合伙人带着影族婴孩打开了通往蚩尤冢的通路，从那一刻起，我终于离开了蚩尤冢。”
蒋云飞望了一眼袁司空，“你此刻定然在想为何江城被岳彦成杀死后，王后卿还能寄居在夜魇辉身上？其实那时死去的只是宿主的躯体，我的合伙人动用灵甲机关人从他尸身中取出了一息尚存的王后卿，先找到了新的宿体，几经辗转，又找到了夜魇辉这个完美宿体。”
他眼中带着一丝戏谑：“那个灵甲机关人，你其实见过，不过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袁司空咬着牙，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别说‘监视’这么难听。”蒋云飞皱眉，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又几分认真，“我的躯体本就和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这具身体能够自由行动后，我只是出于好奇去看看袁家的情况，结果就发现了你。那一刻，我立刻感知到你体内的魂魄有一半是夏宇，虽然莫音为了掩盖你的魂魄印记施展了秘法，可那秘法对我没用。”
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你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
“女瑛一派的魂魄信息感知术，你是用复活白音所需的暗黑能源为条件，从莫音那里学来的吧？”袁司空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冷静地戳破真相。
“你果然聪明。”蒋云飞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又染上几分失落，“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这些年，我如天使般守护在你身边，帮你化解数次危机，难道在你眼里，这一切都只是别有用心？”
他说着，眼球竟微微发红，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袁司空没有理会他，冷冷道：“你离开蚩尤冢，然后发现年幼的我，你说你当时特别开心，恐怕是因为我和莫音一模一样的容貌吧？你知道莫音只要回到地球，就会去云栖竹径的石碑处，与涂山氏秘地中的白音互诉衷肠，你比谁都清楚莫音想要让白音从痛苦里解脱的心情，聪明的你一定推测，我多半带有这个使命。”
袁司空的语气里突然显露出失望：“你若不一路保护我，我怎么有机会破开无量净土的封印，让你得到从白音身体中泄露的暗黑能源呢？”
蒋云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必要辩解。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这个目的。我之所以看中影族人的躯体，便是考虑到如果有机会获得暗黑能源，再通过梦殇之阵汲取魂力，我就可以恢复甚至超越当年的力量。如今，我全都做到了！”
“恭喜你，阴谋得逞。”袁司空的脸色同样阴沉，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涌动的恐怖力量，那种压迫感，比当年涿鹿之战时候还要强烈。
“这还要多谢人类的劣根性。”蒋云飞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周围的空气嗡嗡作响，“只要有欲望，就会被我引诱上钩。你是不是觉得，我借袁诗怡孩子的躯体复生后，做了很多坏事？可你仔细想想，那些人死得难道不冤枉？”
他眼神一厉，语气带着强烈的偏执：“想加入荧惑教的，哪个不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千茂工业园区的混世浑元气，催生的都是贪欲之魂！那些死去的，要么是贪赃枉法的贪官，要么是嫉贤妒能、好吃懒做的败类，他们死了，整个工业园区的人都在幸灾乐祸，有半个人同情过他们吗？”
“还有梦殇之阵，刀芳枣和周雨桐难道不该死？”蒋云飞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狂热，“刀芳枣的丑恶嘴脸，你比我更清楚；周雨桐为了自己的私人成就，敢把安全性不过关的产品强行投放市场，这种人只会给民众带来灾难！”
提到周雨桐，蒋云飞的语气充满了鄙夷：“紫璃信息出于安全性终止游戏开发，他立马就跳槽，转头就来求我帮他成事，还以为当了护法是多荣耀的事，殊不知，他不过是我布下梦殇之阵的棋子。最后我让他在梦里得到了一切，也算遂了他的愿，可惜被易耀辉破了他的千秋大梦。”
“那其他被梦殇之阵影响的无辜者呢？”袁司空厉声质问，“他们只是普通人，或多或少被你汲取了魂力，这难道也是咎由自取？”
“无辜？”蒋云飞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只能怪他们自甘沉沦幻境。如果他们都有易耀辉那般打破幻境的决心和信念，又怎么会被我汲取魂力？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意志不坚定，怨不得别人。”
“你简直不可理喻！”袁司空怒不可遏，周身泛起淡淡的灵光，却被蒋云飞周身的能量轻易压制。
“几千年前你不理解我，现在还是一样。”蒋云飞收敛了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落寞，又有几分固执，“从头到尾，只有银灵子懂我。但即便如此，我对你的情谊，也比对他深得多，不管你信不信。”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袁司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对方的力量远超自己，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当然是建立我的理想世界！” 蒋云飞眼中透露出狂热的信念，“魔族已经灭族，但我还有炉鼎傀儡！如今荧惑教众遍布各行各业，我每天都会随机抽取一两个教众的能量，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死去，再用一模一样的炉鼎傀儡取代他们。久而久之，整个世界都会按照我的意志运作，一个完美国度就要诞生了！”
他看向袁司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诱惑：“空空，你想阻止我吗？”
袁司空垂下眼帘，周身的灵光渐渐消散，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力：“我没有能力阻止你，也没必要阻止你，那些荧惑教众，本就该死。”
“这就对了！”蒋云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次你终于不再与我为敌了。终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我希望到那时，你和一凡还能像以前一样，陪在我身边。”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只有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幻光虫的光芒在周围明明灭灭，勾勒出彼此复杂的神色。最终，袁司空率先打破了寂静：“我现在无力与你对抗，但有几个疑惑，希望你能解答。”
蒋云飞挑眉，脸上带着几分傲慢与玩味：“你说。”
“最初我还纳闷，云天鹂居所的结界，那三个荧惑教徒怎么能轻易破解？但后来我明白了，那居所本就是盘古族后裔居住过的，曾与后裔交好的你自然是知道进入结界的办法，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袁司空开始问道。
“当初你为了牵制云天鹂，弄来三具灵骸，还让王后卿控制夜魇辉游走梦域和灵识网域。可最后，灵骸被我们收服，你还彻底失去了王后卿。以你的聪明，绝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袁司空紧紧盯着对方，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徒儿，果然没让我失望！” 蒋云飞仰头大笑，“你说对了一半，我绝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可这根本不是买卖，而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神秘：“我从来就没指望那三个脓包能办成大事，把灵骸交给他们，不过是个幌子。我的真正目的，是通过夜魇辉在梦域行走，掌握控梦之道。当时能达成这个条件的最好办法，就是威胁云天鹂，让她带那个被王后卿寄生的夜魇辉去梦境游走。”
他越说越起劲：“我知道云天鹂受到挟制后定会想办法和孟星宇联系，也定会想办法将灵识网域搞点动静惊动暮幽兰，这样，暮幽兰和孟星宇就会凑到一起。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要把三具灵骸送给暮幽兰的打算，只要让她知道世间有一位能制作灵骸的人。终有一天，暮幽兰便会成为制衡那人的最佳棋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你是想借暮幽兰的手牵制你所谓的那位合伙人？你此前花大价钱请你的合伙人为你制作灵骸，只是为了让灵骸牵制住云天鹂，也让被王后卿寄生的夜魇辉能够在梦域里学会一些控梦技巧，只要这个目的达到，灵骸就可以大方送给暮幽兰了。”袁司空恍然大悟。
“聪明！”蒋云飞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语气带着几分挑逗，“这么懂我，不如考虑留在我身边？我们联手，整个宇宙都能被我们掌控。”
“可惜你失算了。”袁司空冷冷地别过脸，“暮幽兰夺走了三具灵骸，但她并没有帮你牵制他，最后还是你自己靠实力与他反水。”
“空空啊，这倒也不能算是我失算，只能说你太可靠了。” 蒋云飞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要不是你破开了无量净土，帮我拿到了暗黑能源，我也没有底气和他反水，没有暗黑能源的我还是得依靠暮幽兰帮我牵制他。打个比方，送灵骸给暮幽兰就像是车险，平时看似没用，意外时刻却能派上大用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得不到这么强大的力量。”
“伤了叶星璇的人，是不是你？”袁司空突然抬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紧紧锁住蒋云飞。
蒋云飞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也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有必要追问吗？”
他向前半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空空，安心做你的水月圣君吧，别再试图和我作对了。如今的你，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话音落下，蒋云飞周身突然涌现出黑气，将他的身影包裹其中。下一秒，黑气冲上夜空向远处飞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幻光湖畔早已没了他的踪迹，只留下一股冰冷的气息，久久不散。
袁司空站在原地，望着湖面上飘荡的幻光虫。夜风卷着他的衣角，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他知道，已经没必要再问蒋云飞了。
他想起了不久前林一凡偷偷传递给他的信息，那段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对话，此刻变得愈发清晰。
荧惑教基地的密室之中，灯光映照着蒋云飞冰冷的侧脸，如今的蒋云飞已经不再对林一凡掩饰自己的真实面容。林一凡恭敬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眼中的疯狂与冷冽。
“教主，如今您不仅完全复原，力量更是远超巅峰时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林一凡的声音带着几分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蒋云飞指尖把玩着一缕黑气，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从现在开始，依次清理荧惑教众，用炉鼎傀儡替换他们的身份。这些人类，满身都是劣根性，我看着恶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袁司空已经把玉蕾和火星上的灵泉吸入了地书之中，他肯定在等机会，想让地书世界和火星协律融合。我们不用急，慢慢等着就好。那口灵泉和焚寂灵光炮，都是我要的东西。”
“等我把地球打造成完美的理想国度，就去天辰星，收拾泰豪那个老东西！”蒋云飞的声音陡然变冷，周身的黑气剧烈涌动，整个密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林一凡站在一旁，浑身发凉，不敢接话。他能感受到教主话语中的杀意，那是一种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
袁司空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回忆驱散。他知道，蒋云飞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疯狂。炉鼎傀儡替换人类，掌控地球，再觊觎无忧净土的灵泉和焚寂灵光炮，最后直指天辰星。
这一步步的谋划，环环相扣，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自己，如今实力不济，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但他心中清楚，自己绝不会就此妥协。袁司空抬头望向夜空，幻光虫飘荡的湖水之上，是深邃的星空，那里隐藏着无数秘密，也承载着无数希望。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阻止蒋云飞的疯狂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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