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礁上,甬道洞口处的阴影里,银纹王虫仅露出一对幽光闪烁的复眼,悄无声息。
通过与它之间那缕若有若无的心神联系,远在地底药谷中的陆琯,将礁石上的一切都看得分明。
在他的令旨下,七十余只同样经历过血煞洗礼的二代血心虫,已然顺着王虫刚刚在土层开辟出的隐秘道路,悄然潜伏到了那座残破阵基的下方与内部。
这些血心虫在吞噬了巨量血煞之气后,不仅气息愈发凝实诡异,连口器也变得异常坚固锋利,远超寻常的精铁。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是遵从着来自神魂深处的悸动,用新生的锋利口器,开始疯狂啃噬那早已布满裂纹的阵基石台。
细密的石屑纷飞,却又被它们立刻吞入腹中,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即便有微弱的震颤,也被礁石上空那愈发恐怖的斗法轰鸣声彻底掩盖。
“【诸位,坚持片刻!待本座将这尸傀煞气磨尽,揪出那宵小,定为尔等请功!一人两滴星辰液!】”
阎正的声音自阵法中央传出,回荡在众人耳边,带着丝金丹修士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恰到好处的鼓舞。
此言一出,原本因灵力消耗巨大而有些萎靡的众弟子,精神皆是一振。
星辰液!
那可是唯有金丹长老才有资格定期领取的宗门珍稀之物,其内蕴含精纯星辰之力,一滴便足以让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节省数十年苦修之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纷纷咬紧牙关,甚至有几人直接咬破舌尖,逼出精血,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也毫无保留地灌入了阵法之中。
“嗡——”
星天诸斗大阵的光芒骤然大盛。
那道原本就粗壮无比的星光光柱,猛然间又暴涨了一倍有余,璀璨的星辉几乎要将整个血泣渊的黑暗都彻底驱散。
“吼!”
尸傀皇甫沁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咆哮。
它周身那层浓郁的血煞之气,在这股精纯至极的星辰伟力冲刷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
失去了煞气的庇护,它那堪比上品法宝的玉质骨骼,再也抵挡不住星光的无情碾压。
“咔嚓……咔嚓……”
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密集如爆豆。
先是仅存的臂骨,再是腿骨,最后是整个躯干……
在星光洪流的无情冲刷之下,这具让衍天殿众人头疼不已的金丹尸傀,竟被寸寸碾碎,化为一地惨白的骨殖粉末,散落在阵基之上。
随着尸傀的彻底消亡,那股始终压在众人心头的磅礴煞气威压,也随之烟消云散。
“呼……”
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好几名灵力透支的弟子甚至直接从半空跌落,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赢了。
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鬼东西。
“【阎师叔,那……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年轻弟子,忽然指着下方尸傀散落的骨粉处,惊疑不定地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凛,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那块布满裂纹的阵法基座上,一只只通体遍布银色纹路、比拳头还大了寸许的怪虫,正从一个个细小的孔洞中钻出。
这些怪虫气息诡异,与此地的血煞之气隐隐同源,甫一出现,便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
阎正目光一凝,定睛看去。
他觉得这虫子有些眼熟。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想起了先前在索桥上,那些将他星光蝴蝶瞬间吞噬殆尽的怪虫。
就是这种虫子!
一股强烈到极点的不安,瞬间如寒潮般涌上心头。
那陆通小儿,不仅安然通过石礁,竟还在此地留下了后手?
他想做什么?
毁掉这阵基?
可如此规模的阵基,岂是说毁就毁,加之自己一干人也仅仅只是用星力冲刷尸傀的煞气而已,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星力在自己的控制下温顺异常。
即便依旧有裂纹产生,但打碎阵基的可能微乎其微。
难不成,那银色血虫有什么说法?
阎正的瞳孔骤然一缩,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是极!成年的血心虫开石断金,加之饱食血煞之气,区区鎏钨所制的阵基怎么可能是其对手!
一念及此,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好!速速退开!】”
他几乎是嘶吼着发出了警告,金丹期的法力毫无保留地鼓荡开来,试图将众人推离。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块早已被血心虫从内部啃噬得千疮百孔,又承受了双方力量对冲余波的阵法基座,终于达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轰!!!”
响彻天地,仿佛整座血泣渊都在这一下猛然塌陷。
渊中的称心礁为之剧烈一颤。
那块作为“镇煞锁灵阵”核心的阵基石台,转瞬炸裂!
无穷无尽的、粘稠如墨的血煞之气,像是被镇压了千百年的绝世凶魔,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以一种毁天灭地般的姿态,从炸开的阵基下方狂涌而出!
那不是雾,而是一道冲天而起的黑色墨柱!
几乎是在炸裂的瞬间,整个称心礁便被这恐怖的煞气狂潮所吞噬。
“【啊!!】”
“【救我!我的气罩……噗!】”
哀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却又在刹那戛然而止。
那些刚刚松懈下来,灵力耗尽的衍天殿弟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他们的护体灵光,在这精纯到极致的血煞之气面前,薄得如同张浸湿的窗户纸,一触即溃。
一名离得最近的弟子,甚至连完整的惨叫都未曾发出,整个人便在煞气狂潮的包裹下,血肉消融,法衣腐化,转瞬间就化为了一具森森白骨,继而连白骨也被侵蚀成灰,彻底消散。
还有两名弟子反应稍快,骇然之下祭出了自己的防御法器,却见法器光芒仅仅一闪,便被煞气污浊,灵性大失地从半空坠落。
他们本人,也被紧随而至的煞气卷入,步了同门的后尘。
混乱之中,唯有卫晨等寥寥数名筑基后期修士,凭借着深厚的修为和压箱底的保命底牌,勉强撑开护罩,狼狈不堪地向着来时的索桥方向亡命飞退。
半空中,阎正脸色铁青,怒发欲狂。
他周身星光大放,形成一个厚实无比的星辰罩壳,将自身牢牢护住,但那汹涌的煞气依旧如同亿万只蚂蟥,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护罩,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他庞大的金丹灵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来的宗门弟子,在短短数息之间,便死伤近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惊魂未定。
“【陆!通!】”
一声蕴含着无尽杀意与怒火的咆哮,自他口中发出,震得整个血泣渊都嗡嗡作响。
然而,比弟子死伤更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冲天而起的浓稠血煞雾气之中,一双空洞的眼眶,悄然亮起了两点比先前更加妖异、更加深邃的血色火焰。
原本被碾成齑粉的尸傀皇甫沁,那些散落的骨粉,竟在无穷煞气的灌注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飞速汇聚、重塑!
一个呼吸间,一具崭新的、通体缭绕着墨色煞气、气息比先前更加恐怖的玉质枯骨,重新站立在了称心礁之上。
它又‘活’了。
或者说,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
地底药谷,一处坍塌的丹炉山穴旁,古传送阵前。
陆琯紧绷的心神,终于稍稍一松。
成了。
通过与银纹王虫最后断绝神识前传回的模糊感应,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他没有耽搁,继续仔细检视这座唯一的生路。
“【小子,你这一手,可真是够毒的。不但毁了阵基,还相当于用整个血泣渊的煞气,给那具尸傀又续了一次命,甚至让它变得更强了。那个金丹小子,现在怕是焦头烂额,没工夫管你了】”
麹道渊的魂念中,也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惊叹。
陆琯没有回应,只是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眼前这座破碎的古传送阵上。
一线生机,已然在握。
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线生机,真正变成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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