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要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疯狂切割着林朝阳的意识。
二十一世纪明亮的办公室、未完成的投资报告、冷掉的咖啡……这些画面与另一种记忆猛烈冲撞——低矮的房梁、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公用水龙头的嘀嗒声,还有“自己”从高处摔下时那片惊呼与黑暗。
两个灵魂,两段人生,在这具年轻的躯壳里激烈撕扯、融合。
他猛地睁开眼,强烈的眩晕感几乎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吊顶,而是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罩是用泛黄的旧报纸粗糙糊成的。视线所及,是刷了半截草绿色墙围的斑驳墙壁,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旧木头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不是他的身体,也不是他的时代。
他艰难转动脖颈,打量这间狭小的屋子。一张硬板床,一个漆皮剥落的木衣柜,一张磨得发亮的旧书桌。木格窗户的玻璃模糊,透进灰蒙蒙的天光。
“朝阳?醒了吗?头还疼得厉害不?” 门外传来温柔而急切的女声,伴着轻盈的脚步声。
门帘被掀开,一位系着朴素围裙、穿着洗得发白蓝色上衣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她眼角已有细纹,眉眼温婉,此刻盛满了担忧。记忆碎片自动浮现——母亲,周淑萍。
林朝阳喉咙干涩,努力模仿着记忆里那个十四岁少年的语气,带着沙哑和虚弱:“妈,好多了,就是还有点晕。”
“你这孩子,真要吓死妈了!” 周淑萍快步坐到床边,伸手探他额头,又仔细端详他脸色,“往后可不敢再爬那么高了!你爷爷和你爸昨晚回来听说,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她絮叨着,手脚利落地帮他掖好被角:“醒了就好,快起来洗漱吃早饭。今儿你爸、你大伯都在,爷爷也在桌上等着呢。”
父亲林建军,某部参谋。大伯林建业,在地方工作。爷爷林向山,一位从战火硝烟中走来的老将军。
林朝阳心中迅速掠过这些关键信息,压下翻腾的心绪,应道:“哎,这就起。”
穿衣过程又是一番“斗争”。粗布衬衣,硬挺的棉裤,半旧的深色学生装。每一件衣物都在真切地提醒他——这不是梦,他来到了1978年,成了一个名叫林朝阳的十四岁少年。
跟着母亲走出房间,是个兼做餐厅的小客厅。砖地坑洼,家具陈旧却干净。一个穿着同样朴素却难掩灵秀的少女正在摆碗筷,见他出来,嘴角一撇:“哟,咱家的‘飞天猴’醒啦?下次记得系根安全绳。”
这是二姐林晚,嘴皮子利索,是原主日常“斗法”的对象。
林朝阳没力气接招,只扯了扯嘴角。
“晚晚!少说两句,没见你弟弟还伤着?” 周淑萍嗔怪地看了眼女儿。
这时,里屋门帘掀开,两道身影前一后走出。前面是位头发花白、身板笔挺如松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眼神锐利,不怒自威。即便在家,步伐也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这就是一家之主,爷爷林向山。
后面跟着两个中年男人。左边那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军装整齐,肩章显示着他不小的军衔,正是父亲林建军,眉宇间带着疲惫,看向他时却有关切。右边那位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穿着灰色中山装,是大伯林建业。
“爷爷,爸,大伯。” 林朝阳依着记忆,低声叫人。
林向山鼻腔里“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声音沉稳:“醒了就好。男孩子,摔打摔打结实。吃饭。”
一家之主发话,众人依次落座。早餐简单:棒子面粥,窝窝头,一小碟咸菜,几个煮鸡蛋。这在这个年代,尤其在军队大院,已算不错。
饭桌上气氛安静。林向山吃饭速度很快,动作却不失章法。林建军和大伯低声交谈,像是提到了什么物资调配遇到了困难。
林朝阳默默喝着粥,粗粝的口感让他不适,却强迫自己咽下。大脑飞速运转,消化着一切,也思考着未来。
既来之,则安之?不,绝不止于此。前世作为金融与文物领域的精英,拥有超越时代数十年的知识和眼光,岂能庸碌重复大多数人的轨迹?
他看着桌上这些“陌生”的亲人——爷爷的威严,父亲的刚毅,母亲的温柔,甚至二姐的“刻薄”,都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质朴与真实。这是一个百废待兴又充满希望的年代,物质匮乏,前路却蕴藏着无限可能。
“我吃好了。” 林向山放下碗筷,看向林朝阳,“朝阳,伤好了就赶紧回学校,功课不能落。国家建设需要的是有知识的人才,光会爬树可不行。”
“知道了,爷爷。” 林朝阳恭敬应道。
林建军也看了他一眼,没多说,眼神里的期望却显而易见。
饭后,父亲和大伯匆匆离去,爷爷回了书房。母亲和二姐收拾碗筷。周淑萍塞给林朝阳一个窝窝头:“带上,路上垫巴点儿,别饿着晌午。”
背上那个打着补丁的旧书包,林朝阳走出了这座位于皇城根附近的军队大院。
刚一出门,一股浓烈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天空是灰蓝色的,没有后世摩天楼的遮挡,显得格外高远。街道是柏油混合黄土的路面,不算宽。两旁是低矮的灰墙平房,间或矗立着一两栋略显气派的苏式筒子楼。
行人衣着色调单一,多是蓝、灰、黑。解放帽,麻花辫,齐耳短发。人们脸上普遍带着历经风雨后的坚韧,以及对新生活的隐约期盼。
几辆军绿吉普和黑色“上海”轿车偶尔驶过,扬起淡淡尘土。更多的是骡马大车,车把式裹着棉袄吆喝穿行。人力三轮(“平板儿”)铃声响亮,是重要的代步工具。墙壁上,白色大字标语依旧醒目——“团结一致,向四个现代化进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空气里混杂着煤烟、尘土、马粪和刚出炉烧饼的香气。一切显得原始、粗粝,却又生机勃勃。
这就是1978年的北京。古老的帝都正从沉睡中苏醒,酝酿着一场举世瞩目的巨变。
林朝阳沿街缓行,贪婪地观察着一切。前世记忆与眼前景象不断重叠、对比,心潮难平。
路边有收破烂的挑子,老人摇着拨浪鼓吆喝“有破铜烂铁废书旧报纸的卖~”。供销社门口排着队,人们捏着各式票证等待。墙壁黑板报上用粉笔写着时事与生产进度。
这一切,离他熟悉的世界如此遥远,却又如此真实地包裹着他。
走到岔路口,有个公用水龙头,几位妇女正在洗菜、洗衣,聊着家长里短。水龙头滴滴答答,在下方石槽汇成一汪浅水。
林朝阳停下脚步,在水槽边蹲下。水中倒映出一张陌生的、属于十四岁少年的脸庞,眉眼清秀,带着伤后的苍白与稚嫩。
他静静凝视水中的倒影。那双眼睛里,却不再是与年龄相符的懵懂,而是沉淀了数十年阅历的复杂光晕。
有迷茫,有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清晰的坚定。
他伸出手指,轻轻拨乱了水中的影像,涟漪荡开,复又平静,那张年轻的脸庞再次清晰。
林朝阳深吸了一口这1978年清晨清冷而充满烟火气的空气,在心中,对着这个时代,也对着自己,立下了无声的誓言:
**“既然来了,这一世,我林朝阳,绝不能白活。”**
喜欢重生1970:我的文物能提现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重生1970:我的文物能提现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