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顿时一愣，谢承钰口中的师傅和师娘就是自己的亲爹和继母。
心下顿感不妙，季桂兰又出了什么鬼点子她不想过多的去思考，现在只是在想谢承钰娶苏宝萱这事儿是不是还有她爹的参与，如果有，当年他怎么就默认自己为谢承钰付出那么多年，现在又是为什么从中起变故？
苏荷丢下海碗一路狂奔，如果说青梅竹马的谢承钰娶的是别人，大概只会觉得是变心而已。可是谢承钰偏偏娶了苏宝萱。
夜色刚刚笼罩，凉风吹走了大半酒气，此时的苏荷却格外清醒。只见堂屋中的烛光还亮着，许是因为家中有喜事，还多点了亮盏。
苏荷猛地推开门，丝毫没有在意苏仲远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将一封书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揣进心口。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爹对自己的防备心重得很：“爹，我问你，谢承钰为什么会娶苏宝萱，这中间是不是有你的安排？”
见到突然出现的苏荷，屋内的夫妻二人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现在回来也晚了不是。那宝萱都已经嫁进谢家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入了洞房了。
想到这里，季桂兰表情都松快了许多：“大丫头，你怎么回来啦？”
苏荷白眼一翻：“我不仅回来了，还去吃了他二人的喜酒。”说罢，她便径直绕过季桂兰，直接到她爹的身边。
苏仲远收回信后，听到苏荷说还去了一趟喜宴，不禁皱眉：“你都已经知晓了还问什么，我已给你重新物色了人家，不会比谢承钰差多少，你且放心。”
苏荷觉得好笑，顺手往旁边一指：“你物色？我放心？我的亲爹！你但凡少听点季桂兰的枕边风，我一个姑娘家会为自己筹谋？”
“啪！”
“混账东西！怎么称呼你娘呢！”
一耳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扇在了苏荷的脸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亲爹，紧紧捂住了发烫的脸颊。自从有了季桂兰母女，这样的巴掌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只是今日觉得格外的疼。
她瞳色蔓上失望，声音颤抖：“她不是我娘！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苏仲远闻言微怔。想要去搀扶的手，在触碰到她失望的眼神后又毅然收回，背过身叹气：“你和宝萱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不会为你着想？你只需听我的安排，何愁没有好日子给你过？”
苏荷搓了搓脸颊，试图缓解此刻的疼痛，“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不尽然，手心是厚肉，你的手背可是一层薄薄的皮。你都偏心偏得没边儿了，还不允许我为自己讨个公道。”
苏仲远袖子一甩：“简直胡说八道。”
“你娶季氏的时候，陈大丫才四岁。我就不明白了，这半路来的女儿怎么就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要好了？说你偏心，你还不承认，你给陈大丫取名字取了个宝萱，给你的亲女儿就延用着乳名？”
苏仲远也难得的解释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的性格就不适合那些文雅的名儿。”
苏荷苦笑不已：“好，我不说那些，就问个眼前的，当初我选上谢承钰的时候，您不也是默许了的吗？眼见着谢承钰越来越符合您的预期，我也刚好给自己博了个好前程，你明知道我在筹划什么，你任由我顺其发展，然后再将结果拱手让人？”
面对苏荷的询问，苏仲远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你既然说到这个面上，为父也就与你明说，谢承钰的前途不止步于秀才，我不早早的就让他与我们家绑在一起，难道要等他成了举人进士再搭上关系吗？他的官路若是顺遂，你能做好一个贤内助，去榆临为他出谋划策，与达官贵人的夫人结交吗？”
“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苏仲远转过身，上下瞧了一眼：“你不如宝萱聪慧，性子也不娴静，更何况，宝萱确实比你貌美，更适合做官家夫人。你再看看你哪里还有点儿女儿家的样子。”
苏荷被亲爹贬低，心里更不是滋味，三言两语之间好像比那耳光都疼，原来这个爹自始自终都瞧不上她。
季桂兰听了自己的夫君如此夸苏宝萱，眼角的笑纹都快翘到后脑勺去了，却还是压制住心中的喜悦，在一边假意劝告：“我说荷丫头，你爹是真真儿的为你好，为你挑的人家绝对不会错的 。不说别的，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选择挑剔，你还是乖乖得等着当你的新嫁娘吧。”
看着季桂兰满脸洋洋得意的样子，苏荷双手紧握，心中泛起苦涩，认命般的询问：“那爹可告诉我，准备给我许的哪一家？”
苏仲远面无表情的回应：“王员外家次子。”
听到答案的苏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涩，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夺门而出。
心中对于父亲最后一丁点儿的希望就此逐渐消散，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她还真以为她爹给她寻了一门比谢承钰更好的亲事，原来王员外家的傻儿子，也算是一门好亲事。
苏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所有的坚强似乎在此刻泄了气。顺着门框瘫坐在地上，摸着黑嚎啕大哭，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衣领，一只手砸向地面，对着空气连吼了几遍‘为什么’。
等到她嚎啕大哭的声音慢慢变小，漆黑的房间在此时忽然有了光亮。一道熟悉又嫌弃的声音从炕边传来：“人长得不美，哭起来就更丑了。”
迎着点亮的烛光，眼前的人从模糊变得清晰。
“阿奶！”
苏荷看清来人后，似乎又找到了依靠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咕哝着身子一头扎进徐如清的怀里。
徐如清任由这个大孙女儿将今日刚换的衣服弄脏。苏荷又是一顿哭嚎趴在她的肩上，从季氏克扣自己的口粮说起，到半年前苏仲远区别对待只送苏宝萱去县里读女学，再讲谢承钰变心娶苏宝萱，最后她爹还要把自己嫁给王员外的傻儿子。
她说罢还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还未消肿的脸：“爹又打我了，阿奶，你知道你出游的一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徐如清听着苏荷的控诉，一边给她整理眼泪鼻涕一边埋怨：“瞧你那出息，我老早就跟你说过谢承钰他这个人不行，他五行八字克你，改了名字过后更加克你了。早就跟你提这个醒儿了，你还不听，执意要选他。”
苏荷摇晃着徐如清的手臂，声音带着些翁气：“阿奶我不听你这些行走江湖用的术语。现在怎么办，你的儿子要把你的孙女儿嫁给傻子，你是管还是不管？”
徐如清简直快要被这个孙女儿气笑：“荷丫头，你明知道阿奶我这个时间出现在家里，就是为了你的事儿。你还这样问。我看是久了不挨我的板子，有些皮痒了是吧？”
苏荷环抱着手小声嘟嚷：“我哪里猜得透您老人家的心思，到底是儿子比孙女儿更亲一些。”
“好了，你快收拾好睡吧，你爹那儿，我自会教育他。”
徐如清像哄三岁小孩儿一样将苏荷轻轻拍着哄睡，等到苏荷带着均匀的呼吸声入眠，才轻手轻脚的拿出随身携带的龟壳。
她熟练的将龟壳中的三枚铜板甩掷后再平铺在桌子上，粗糙的手指将铜板一枚一枚摆好，观完卦象后再反复掐算，最终沉默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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