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尽头，主持人李悦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
她主持过七届金鹰奖、五届白玉兰，见过无数大牌明星在红毯上争奇斗艳——有穿着百万高定裙摆拖地三米的，有戴着传家宝珠宝闪瞎镜头的，有带着二十人保镖团队开道的。
但她从没见过有人穿着人字拖走红毯。
而且那双人字拖还是超市里十五块钱一双的蓝色塑料款，左脚鞋带上甚至有个小小的破口。
“林、林歌老师……”
李悦努力维持着职业微笑，声音却有些发颤，
“您今天这身造型……很有创意。”
镜头对准了林歌。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下身是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脚上那双蓝色人字拖在红毯的聚光灯下泛着廉价塑料特有的光泽。
头发看起来像是刚睡醒随手抓了两下，有一撮还倔强地翘着。
“造型？”
林歌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出门前慕容雪说今天有雨，让我穿拖鞋方便。”
“可、可是今天晴天啊……”
李悦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夜空，繁星点点。
“哦，她看错天气预报了。”
林歌打了个哈欠，
“反正都穿出来了，就这样吧。”
红毯两侧的媒体区炸了。
“快拍！三百六十度拍那双拖鞋！”
“特写！我要特写！鞋底有没有磨损都要拍清楚！”
“林歌看这边！看这边！对，就这个角度，保持住！”
闪光灯疯狂闪烁，比之前任何一位明星出场时都要密集。
摄影师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镜头几乎要怼到林歌脚上。
直播弹幕已经疯了。
【我靠我靠我靠！人字拖走红毯？！】
【这双拖鞋我同款！超市十五块买的！】
【林歌：红毯？我只是出来买个夜宵】
【救命啊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其他女明星：高定礼服珠宝全副武装；林歌：拖鞋短裤爱谁谁】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主持人小姐姐快绷不住了哈哈哈】
李悦确实快绷不住了。
她看着林歌那双在红毯上啪嗒啪嗒响的拖鞋，又看了看自己脚上十厘米的细高跟，突然觉得脚腕一阵酸痛。
“那、那林歌老师对今晚的奖项有什么期待吗？”
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
“期待？”
林歌想了想，
“期待早点结束，我困了。”
“……”
李悦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时，红毯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又一波明星车队抵达，走在最前面的是今年凭借仙侠剧大火的顶流小生陈轩。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成时下最流行的狼尾造型，胸前别着一枚钻石胸针，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陈轩微笑着向两侧媒体挥手，步伐优雅地走上红毯。
然后他看见了林歌。
以及林歌脚上那双蓝色人字拖。
陈轩的笑容僵了一秒，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擦得锃亮的定制皮鞋。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精心打扮要去参加舞会，结果发现舞伴穿着睡衣来的傻子。
“陈轩老师！看这边！”
媒体区有记者喊他，但镜头却有一大半还对着林歌的拖鞋。
陈轩努力维持着微笑，走到签名墙前。
礼仪小姐递上签名笔，他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画了个可爱的小爱心——这是他粉丝最爱的签名方式。
签完名，他转身准备接受采访，却发现李悦还在和林歌说话。
“林歌老师，您知道您今晚提名了最佳男主角吗？”
李悦问。
“知道。”
林歌点头，
“霍姐念叨三天了。”
“那您有没有准备获奖感言？”
“没有。”
林歌实话实说，
“我觉得应该轮不到我。”
“可是网上投票您领先很多……”
“网友就爱瞎起哄。”
林歌又打了个哈欠，
“我真的困了，能进去了吗？”
李悦终于放弃了。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然，林歌老师请进内场休息。”
林歌点点头，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往会场里走。
经过陈轩身边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你这胸针挺闪的。”
他说。
陈轩一愣，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
“谢谢林歌老师，这是品牌方特别定制的……”
“就是有点扎眼睛。”
林歌补充完下半句，然后继续啪嗒啪嗒走了。
陈轩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直播弹幕：
【陈轩：我他妈……】
【胸针：你礼貌吗？】
【林歌是真的困了吧，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不过说实话，那胸针确实闪得有点过分】
【陈轩今晚造型用力过猛了，对比林歌的随意……高下立判】
【什么叫高级感？这就叫高级感！】
【人字拖碾压高定西装，这波我站林歌】
内场入口，工作人员看着林歌的拖鞋，犹豫了一下：
“林歌老师，您要不要换双鞋？我们这里有备用皮鞋……”
“不用。”
林歌摆摆手，
“拖鞋舒服。”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行了。
毕竟主办方特意交代过：林歌做什么都别拦着，他是流量密码。
林歌走进会场，找到自己的座位——第三排正中间，视野绝佳的位置。
他坐下，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陆续有明星进场，看到他这身打扮，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林歌这是……行为艺术？”
一个新晋小花小声问经纪人。
经纪人压低声音：
“别管，学不来的。你穿拖鞋走红毯试试？明天就被骂上热搜。”
“可他……”
“他是林歌。”经纪人言简意赅。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偷偷看了林歌一眼。
只见他已经歪着头，似乎快睡着了。
这时，慕容雪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简约的黑色礼服裙，没有过多装饰，长发挽起，露出优雅的脖颈线条。
这身打扮在争奇斗艳的女明星中并不出挑，但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慕容雪径直走到林歌旁边的座位坐下。
“你真穿拖鞋来了？”
她低声问。
“不是你让我穿的吗？”
林歌睁开一只眼。
“我说如果下雨的话……”
“差不多。”
林歌又闭上眼。
慕容雪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小盒薄荷糖，推到他面前：
“提提神，别真睡着了。”
林歌接过，剥了一颗扔进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化开，他稍微清醒了些。
“霍姐呢？”他问。
“在外面应付媒体，快疯了。”
慕容雪轻笑，
“她刚才发消息说，已经有三十家媒体问她你是不是在表达对娱乐圈浮华风气的抗议。”
“我只是困。”
林歌实话实说。
“我知道。”
慕容雪看着他，
“但别人不会这么想。”
会场渐渐坐满。
林歌这排除了他和慕容雪，还有几位资深演员和导演。
大家互相寒暄，唯独林歌继续闭目养神，直到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主持人上台，开场白，表演节目，颁发技术类奖项……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
林歌真的开始犯困了。
他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重。
慕容雪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坚持一下，最佳男主角在后面。”
“嗯……”林歌含糊地应了一声。
直播镜头时不时扫过观众席，每次扫到林歌，弹幕就沸腾一次。
【他又睡着了！镜头过去三次，他睡了三次！】
【旁边慕容雪好无奈啊哈哈哈】
【这才是真正的“我就来走个过场”】
【其他提名者紧张得要死，林歌：zzZZ】
【我赌五毛，他等会儿上台领奖都会是睡眼惺忪的】
终于，到了最佳男主角的环节。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五位提名者的作品片段。
当林歌在《平凡之路》中的镜头出现时——那是一个他坐在河边钓鱼的长镜头，整整三分钟没有一句台词，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水面——会场突然安静下来。
那是一种极具感染力的安静。
没有炫技的表演，没有激烈的情绪爆发，只是一个男人和他的鱼竿，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某种深沉的、宁静的力量。
片段播放完毕，掌声雷动。
颁奖嘉宾是上一届的影帝，六十岁的老戏骨陈道。
他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
“获得本届金鹰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聚光灯在五位提名者身上来回扫过。
陈轩坐直了身体，手指微微收紧。
其他三位提名者也屏住呼吸。
林歌打了个哈欠。
“林歌！《平凡之路》！”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
镜头对准林歌，大屏幕上出现他的特写——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穿着t恤短裤和人字拖。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慕容雪：“叫我？”
“叫你上台领奖。”慕容雪笑着推他。
林歌站起来，啪嗒啪嗒踩着拖鞋走上舞台。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有种荒诞的喜剧效果。
陈道把奖杯递给他，握手时低声说：
“实至名归。”
“谢谢。”林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奖杯，掂了掂，然后走到话筒前。
全场安静下来，等待他的获奖感言。
林歌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手里的奖杯，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说：
“谢谢。”
“我想回家睡觉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全场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掌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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