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着包子，怀里揣着鸡蛋，肩膀上还趴着一只刚宰好的鹅。
那是一只肥硕的大白鹅，脖子软塌塌地垂下来，羽毛还没拔干净，血水已经止住，被一位粗使太监用麻绳捆好，直接往窈窈肩上一搁。
窈窈不但不躲，反而咯咯笑出声，伸手摸了摸鹅毛。
“好软呀！”
窈窈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蠕动。
眼睛早已弯成了月牙。
……
皇宫。
麒麟殿偏殿。
雕梁画栋之间，鎏金蟠龙柱静静矗立。
帷幔低垂，宫人屏息而立。
司徒翊把窈窈交给一位女官。
看着她被领去洗漱更衣，才转身坐上龙椅。
丞相秦墨、大将军袁奇成垂手立在下首。
秦墨身形清瘦，面白无须，手持玉笏，神色沉静。
而袁奇成则虎背熊腰。
二人分列左右，低眉敛目，却各自散发出截然不同的威压。
“陛下，妖魔的事，有眉目了。”
袁奇成抱拳，粗声粗气地说。
他膀大腰圆，肚子像揣了个南瓜，朝服勒得绷紧，头发乱糟糟的。
哪怕只是站立不动，也似有一股无形杀气四散而出。
但这股戾气之下，却藏着一股忠勇刚烈之气。
司徒翊懒懒靠着龙椅，一只手搭在扶手。
“说。”
袁奇成眼底压着火，嘴上却一点不敢造次。
“回陛下，目前线索，好像……牵扯到卫妃。”
话出口后，他迅速低头。
他早就不爽卫妃和她那一家子了。
自从卫妃入宫以来，仗着美貌受宠，招摇过市，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其兄卫顺平更是借势攀附权贵，霸占田产、欺压商户。
更有甚者，竟敢私通外臣，干涉军务任免。
这些事袁奇成早就忍无可忍。
如今连查案追凶都能牵连上他们，袁奇成心中那股怒火烧得更旺。
司徒翊对卫妃的印象，就三个字。
太花哨。
他记得上次寿宴，她穿着一身赤红拖地长裙，绣满金丝凤凰，头戴九凤衔珠冠，脂粉涂得比梨花还厚。
她总爱凑近说话，香气熏得人头疼。
他对这种刻意讨好的女人，向来厌恶至极。
有时批阅奏折到深夜，门外忽然响起环佩叮当声，接着便是那娇滴滴的声音。
“陛下可要歇息了？臣妾煮了燕窝……”
司徒翊每每眉头一皱，挥手命人拒之门外。
他不是不知美色动人，只是深知后宫争斗险恶。
稍有不慎便会祸起萧墙。
他眼神一冷，心里刚冒点火苗。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
“爹爹，那个卫妃，是修仙的吗？”
窈窈蹬着两条小短腿，过来。
她根本不管什么礼仪规矩，张开双臂就往父皇怀里扎。
司徒翊猝不及防，身体本能地往后一仰，却被宽大的座椅抵住。
小丫头吭哧吭哧往上爬，费了半天劲，终于蹭到他大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瘫成一只小团子。
司徒翊从没带过娃，根本不知道该伸手扶一把。
看着女儿爬上来，还暗暗觉得，嗯，我闺女真厉害。
可一瞅她乱蓬蓬的头发，还有那身没换的旧衣裳，他眉心一拧。
“窈窈，你没洗漱？”
他扫了一眼慌忙追来的宫女。
“你是怎么伺候皇太女的？”
那宫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颤抖着辩解。
“奴婢……奴婢方才在替殿下收拾礼物……一时疏忽……求陛下恕罪！”
“不关她的事！”
窈窈立刻扑上前一步，挡在宫女身前。
“这是娘亲亲手给我做的衣服，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眨巴着大眼睛，小嘴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这件衣服可厉害了！刀砍不破，水浇不湿，脏了它自己就会变干净，连妖怪打过来都能挡一下呢！娘亲说了，这可是用天外灵蚕丝织的，加上九道封印符文，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它的真正样子！”
她的小脸倒是洗得白白嫩嫩，粉扑扑的。
一双眼睛又圆又亮，脸颊肉嘟嘟的。
司徒翊心头猛地一沉。
就冲这件非同寻常的衣服，他几乎可以断定，窈窈的娘，绝不是什么无名孤女。
八成是那种深藏不露、来头吓人的修仙大能。
可当年，她为什么要装成孤苦无依的孤女，悄悄混进皇宫？
为什么要接近他？
又为何在生下窈窈后便悄然离去？
无数疑问在他心中翻腾。
可他面上不动声色，喉结微微动了动。
“哦，原来是这样。”
话锋一转，他垂下眼帘。
“那你刚才，为啥突然问卫妃是不是修仙的？”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窈窈稚嫩的脸庞，暗自观察她的反应。
至于她娘的事，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
窈窈歪着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伸出，开始认真地掰着手指数起来。
“两千年前，妖魔横行，到处杀人吃人，把人间搞得民不聊生。那时候，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连皇帝都搬了好几次城。”
“后来，好几个大仙联手，用无上法力，把整个妖魔界封印在了西冥深渊底下。据说封印的阵法刻了整整三年，耗尽了七位大能的精元，才勉强压住那股邪气。”
司徒翊和站在他身后的袁奇成、秦墨一听，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事儿，确实是天下皆知的传说。
从三岁孩童到白发老翁，人人耳熟能详。
窈窈继续说道，语气忽然低了几分，却更显神秘。
“可是，我娘说……真相没人知道。”
“什么封印啊、大战啊，全是后人传下来的。说的人多了，渐渐就当成真的了。其实……连那些神仙自己都说不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小脑袋一晃，马尾辫轻轻甩动，一本正经地叮嘱：“所以啊，别信得太死。”
袁奇成和秦墨听到这里，不由对视一眼，眼底全是震惊。
这皇太女的娘……怕不是个神仙吧？
不仅活了两千多年，还亲历过那场封魔大战？
司徒翊眯起眼睛，眼角高高扬起。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窈窈，捡要紧的说。”
窈窈乖乖地点了点头，小脸严肃起来。
“娘说，若非玄修者，根本打不开妖魔的封印。”
“而且……妖魔绝对不会没有原因的去袭击人类的城池。”
这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个圈套。
冲着他，冲着整个王朝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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