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打破寂静。
良久,萧承和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重:“林太医……”
林远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抬起通红的眼,看向他,等待着下文。
萧承和并不急着说下去,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地上散落的竹简、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籍、以及林远山手边那些写满批注与符号的宣纸,最后才落回林远山疲惫的脸上,声音沉缓地问道:
“林太医……这些时日殚精竭虑,可曾在这些古籍秘录之中,寻到些关于……‘墨锁’解法的线索?”
林远山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那里面有研究的艰辛,有发现时的震动,更有对那可怕结果的犹豫与恐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并未……” 似乎觉得这两个字太过单薄,不足以取信,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着研究者的无奈与沉重,
“这‘墨锁’之术,源出上古漠北巫祝,诡谲阴毒,记载本就稀少残缺,即便偶有提及,也多是语焉不详。要寻得确切可行的解法……”
林远山叹了口气,“谈何容易。老夫……还在尽力搜寻比对。”
萧承和将他那一闪而逝的异样尽收眼底,却并未点破,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这份艰难。
他没有继续追问解法,而是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看似突兀的问题:“林太医,可曾认识一人?”
林远山一怔:“谁?”
萧承和吐出两个字,目光紧紧锁住林远山的脸:“哑奴。”
……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长,变形。
几秒令人窒息的安静后,林远山抬起眼眸,发现萧承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未曾移开半分,那眼神平静却极具穿透力。
林远山心头一跳,面上维持着镇定,反问道:“殿下……何出此言?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萧承和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似是在谨慎地思考着如何开口,权衡着透露多少信息才最合适。
良久,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道,语气带着一种告知实情的郑重:“此事……本也不该瞒着林太医。毕竟……清漪是您的女儿。”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在林远山心头!“瞒着”?“不该瞒着”?清漪是“我的女儿”?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林远山眉头骤然紧锁,身体前倾,急切地看向萧承和,声音都变了调:
“殿下此话何意?!清漪她……她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连日来的担忧、恐惧,在此刻被彻底引爆。
萧承和对上他焦急万分的目光,没有回避,直接给出了那个林远山或许早有猜测、却始终不愿证实的答案,声音清晰而冷静:
“她……现今身处观星阁。”
林远山的声音陡然拔高,撕裂了夜的寂静,带着不敢置信的尖锐破音: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承和并未重复,只是用沉静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看着他,那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远山脑中炸开。
瞬间,积压已久的担忧、恐惧、对李崇明的刻骨仇恨,混合着被蒙在鼓里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勃然喷发!
林远山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力道之大,震得笔架上的毛笔弹起,墨汁溅出。
他霍然站起,却因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久坐,气血不畅,眼前骤然一黑,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但他立刻死死咬住牙关,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脚跟用力钉在地上。
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骇人的赤红,交织着不可置信、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以及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怒火!
“清儿……清儿又被李崇明那个老贼抓去了?!不行!不行!” 他声音嘶哑,如同困兽低吼,“我必须去救她!立刻!马上!”
话音未落,他已不管不顾地要冲向门口,那架势仿佛要凭一己之力撞开所有阻碍。
萧承和眼疾手快,在他即将掀开门帘的刹那,伸臂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并不粗暴,却如铁箍般难以挣脱。
萧承和的声音随之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瞬间浇熄了林远山失控的冲动:
“林太医!冷静!”
林远山被他拽住,猛地回头,怒目而视,胸膛剧烈起伏。
萧承和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清晰地砸下残酷的现实:“你现在去,无疑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非但救不了她,反而可能因为你的莽撞,提前暴露,让李崇明立刻对她下毒手,彻底断了她的生路!”
他顿了顿,声音又沉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更重要的是,会打乱我们所有的部署,破坏唯一的营救计划!”
“计划?什么狗屁计划?!” 林远山几乎是在咆哮,眼中满是愤恨与质疑,他猛地甩开萧承和的手,指向对方,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什么计划!需要牺牲我的女儿去做饵?!去冒险?!啊?!”
林远山直直地逼视着萧承和,目光仿佛要刺穿这位年轻亲王的胸膛,质问他的灵魂:“我问你!晋王殿下!” 他刻意咬重了‘晋王殿下’这四个字,充满了讽刺与质问,
“你为何不去?!你身负武艺,手握权柄,为何不亲自去闯那龙潭虎穴,反倒要我的清儿一个弱女子身陷其中?!”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连日来的煎熬、丧妻之痛、对女儿命运的绝望,在此刻倾泻而出,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你知不知道观星阁是什么地方?!那里面机关重重,守卫森严,步步杀机!是李崇明经营多年、藏污纳垢、施行邪术最核心的老巢!里面的人都是疯子!是魔鬼!”
“*清儿她……她只是一个懂些医术的姑娘啊!她怎么斗得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把她送进去,跟把她推入火坑、扔进油锅有什么区别?!”
林远山眼中猩红一片,泪水与怒火交织,“你知不知道?!她可能会死!她随时可能会死啊!!!”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个父亲最深切、最无力的恐惧与悲恸。
他死死盯着萧承和,仿佛要得到一个答案,又仿佛已经认定,若是女儿真的死了,他这些年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研究、所有的希望……
都将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可悲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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