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东看着权舯山这副慌乱羞窘、抵死不从的模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但他并未再强拉硬拽,反而站在原地没动。
眼看权舯山死活不肯靠近,他眼珠一转,换了个方式,伸手拉住权舯山的胳膊,将他带到一旁稍微僻静些的巷口角落。
“舯山,舯山!” 许昌东压低声音,脸上重新堆起那种“推心置腹”的笑容,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般的“开导”,
“你看你,太较真了不是?男人嘛,迟早都要见识这些的,早来晚来,不都是要来嘛!”
“权伯父当年……说不定也来过呢?” 他试图用这种含糊的类比来松动权舯山的防线。
权舯山被他拉到角落,总算不用直面那刺目的灯光和脂粉香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目光固执地避开烟柳阁的方向,语气比刚才更添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耿直与批判:
“许兄,此言差矣!这种烟花柳巷之地,声色犬马,最是消磨意志。若家父知晓我来此,定要雷霆震怒,严加惩戒,扒掉我一层皮都是轻的!”
他顿了顿,胸膛微微起伏,显出内心的激动,“况且,你我都清楚,我们寒窗苦读,为的是将来入仕报国,辅佐明君,清明吏治,怎能……怎能自甘堕落,醉心于此等寻欢作乐之所?”
“此非君子所为,亦有悖圣贤教诲!”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面上是毫不作伪的正直与不赞同,看向许昌东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失望与规劝之意。
许昌东被他这番话噎住,沉默了两秒,脸上那引诱的笑容僵了僵。他心念电转,眼看“诱惑”此路不通,立刻变换了神色。
方才的精明算计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十足的懊恼与后悔模样,他甚至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变得惭愧:
“舯山……你说得对!说得太对了!” 他连连点头,表情诚恳,“是我一时糊涂,被……被那些虚浮热闹迷了眼,竟生出这等荒唐念头,还差点带累了你!”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你骂得对!”
权舯山见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面上确似有懊恼愧疚之意,不似作伪,少年心性单纯,怒气与防备便消了大半。
他语气和态度不由地放软了些,甚至还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许昌东的肩膀,宽厚道:“无碍的,许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便好。”
“你我既立志向学,更当时时自省,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许昌东立刻顺着台阶下,脸上堆起受教的表情,连连称是:“是极是极!多亏舯山你点醒我!” 他眼珠又是一转,提议道,“那……方才是我冒失了。”
“不如,我们去前面的茶楼坐坐?听说最近来了个新说书先生,讲些边塞奇闻、侠客故事,颇有些新奇,权当赔罪,也换换心情,如何?”
权舯山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然西斜,暮色渐浓。他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改天吧,许兄。时辰不早,我该回府了,以免家父母亲挂念。”
许昌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面上却立刻露出理解和大方的笑容,爽快道:
“好!那便改日再约!今日……是我唐突了,舯山莫要放在心上。”
权舯山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便转身朝着与烟柳阁、也与许昌东相反的方向,步履略显匆忙地离去了,仿佛要尽快将方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甩在身后。
许昌东站在原地,目送着权舯山的身影汇入人流,直至消失。
他脸上那大方理解的笑容慢慢淡去,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眼中精光复现,低声自语:
“倒是块硬骨头……不过,不急。”
他转身,最后瞥了一眼灯火辉煌的烟柳阁,也慢悠悠地踱步离开,身影很快没入渐深的暮色之中。
……
……
……
次日
皇宫·兰台秘阁
此处并非寻常藏书之所,而是收藏历年宫廷重要文书、实录、部分机要档案的所在。
阁内高大幽深,列列乌木书架直抵穹顶,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与防蛀香料混合的独特气味,静谧得能听见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而入的光柱中浮沉的声音。
萧承和独坐于靠窗的一张宽大紫檀书案后,身姿挺拔,着一身玄色亲王常服,与周遭古朴沉肃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面前摊开着数册颜色泛黄、以蓝绫装裱的厚重卷宗,正凝神细阅,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一行行蝇头小楷,目光沉静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潜藏的讯息。
一名身着青色宦官服色、面容恭谨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近前,将又两册卷宗轻轻放在案角已摞起一小叠的文档上,而后躬身,用刻意压低的尖细嗓音道:
“晋王殿下,您吩咐调阅的……初年前后,与……相关的所有留存记档,老奴都已寻出,全在此处了。” 他语焉不详,但彼此心照不宣。
萧承和并未抬眼,目光依旧胶着在手中的文字上,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极淡的回应:
“嗯。” 顿了顿,才道,“此处无事,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 老太监维持着弯腰躬身的姿势,脚步极轻地向后倒退了三步,
直至离开书案一定距离,方才直起身,却依旧垂首敛目,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静谧的阁室,并将厚重的雕花木门轻轻掩上。
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过后,秘阁内重归绝对的寂静。萧承和终于暂时放下手中的卷宗,身体向后微靠,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窗棂分割出的光斑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更显深邃。
他并非漫无目的地翻阅,而是在浩如烟海的宫廷记录中,试图寻找着那些可能被刻意淡化、扭曲或掩盖的蛛丝马迹——
关于生母阿史那云真正的死因与细节,
关于李崇明在前朝当年宫变中更具体的角色,
关于“墨锁”之术最初可能出现的端倪,甚至……关于林清漪之母苏晚的那碗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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