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的清晨，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镇小学门口的老槐树下，已经站满了人。男人们自发地扛着铁锹、麻绳，女人们手里捧着用白纸剪的白花，孩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手里攥着采来的野菊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林先生来了。”有人喊了一声，镇民们纷纷侧身让开一条路。
林正宏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手里捧着老校长的遗像。相框是临时找木匠做的，打磨得光滑，上面缠着黑丝带。苏婉和晓雅跟在他身后，晓雅手里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是老校长生前最喜欢的那本《唐诗三百首》，还有晓冉画的那幅《小镇月夜》。
“林先生，辛苦你了。”老木匠走上前，接过林正宏手里的遗像，“校长这辈子，最疼的就是孩子们，我们一定让他走得风风光光。”
林正宏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他看着眼前的镇民，有年过七旬的老人，有背着孩子的妇女，有刚放学的学生，甚至连镇西头常年不出门的孤寡老人，都拄着拐杖来了。
“校长爷爷以前总给我糖吃。”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攥着野菊花，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花瓣上，“他说我好好读书，将来能去城里看高楼。”
“校长还帮我修过书包呢。”一个小男孩低着头，声音哽咽，“我的书包带断了，他用针线帮我缝好，还说要爱惜东西。”
说话间，几个年轻小伙抬着一口简单的木棺走了过来。木棺是老木匠连夜赶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杉木，上面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刻了四个字：桃李满门。
“抬棺了！”老木匠喊了一声，四个小伙稳稳地抬起木棺，放在肩上。
送葬的队伍，缓缓出发了。最前面是老校长的家人，后面跟着镇民，孩子们排着队，跟在最后面。没有哀乐，只有脚步踩在泥土地上的“沙沙”声，还有孩子们压抑的哭声。
队伍沿着镇里的小路往前走，路过小卖部时，王老板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一朵白花插在门框上，跟着队伍往前走。“老校长，我送你一程。”他红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以前我总跟你抬杠，说你太傻，放着清闲日子不过，非要守着那群孩子。现在我才明白，你守的是咱们清溪镇的希望啊。”
路过张奶奶家时，张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加入队伍。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做的一双布鞋。“老校长，你一辈子穿布鞋，我给你做了双新的，路上好走。”她走到木棺旁，轻轻将布包放在上面，“你放心，孩子们有我们看着，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林正宏走在队伍中间，看着两旁的镇民，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第一次来清溪镇时，镇民们对他充满戒备，小卖部老板抬价，张奶奶拒绝他帮忙修屋顶。可现在，因为老校长，他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林先生，你真的要建书屋吗？”旁边的老木匠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林正宏转过头，看着他：“当然，我答应过老校长，一定会建。”
“可建书屋不是小事，要花钱，要花精力。”老木匠皱了皱眉，“你是城里来的老板，说不定哪天就走了，这书屋……”
“我不会走的。”林正宏打断他，语气坚定，“我会在清溪镇扎根，把书屋建好，一直运营下去。老校长守护了孩子们四十年，接下来的日子，换我来。”
老木匠看着他，点了点头：“如果你是真心的，我老木匠第一个支持你。我手里的手艺，还能派上用场，书架、桌椅，我都能做，分文不取。”
“还有我！”旁边的王老板凑过来，“我小卖部里的东西，只要书屋用得上，随便拿。孩子们看书饿了，我免费给他们送零食、送水。”
“我们也能帮忙！”几个妇女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可以给孩子们做饭，给他们洗衣服，陪他们读书。”
林正宏看着大家，眼眶一热。他知道，老校长用一辈子的心血，赢得了镇民们的尊重和爱戴。而他，要接过老校长的接力棒，把这份爱，延续下去。
队伍走到镇东头的山坡上，这里是老校长生前选好的墓地，背靠青山，面朝镇小学。几个年轻小伙放下木棺，开始挖墓坑。孩子们围在旁边，小声地哭着，喊着“校长爷爷”。
阿杰走到林正宏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林叔叔，你真的会建书屋吗？”
“真的。”林正宏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我会建一个大大的书屋，里面有很多很多书，你想读什么，都能找到。”
“那……那书屋能叫‘校长爷爷书屋’吗？”阿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想让校长爷爷，一直陪着我们。”
林正宏心里一酸，点了点头：“好，就叫‘清溪书屋’，里面专门设一个‘老校长角’，放着他的书，他的台灯，就像他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阿杰用力点头，转身跑回孩子们中间，大声喊：“林叔叔说要建清溪书屋，里面有校长爷爷的角！”
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小了些。他们看着林正宏，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墓坑挖好了，几个小伙小心翼翼地将木棺放进坑里。老校长的家人，趴在墓坑边，哭得撕心裂肺。镇民们纷纷低下头，抹着眼泪。
林正宏走上前，拿起一把铁锹，铲起一捧土，轻轻撒在木棺上。“老校长，你安息吧。”他的声音，回荡在山坡上，“清溪书屋，我一定建好。孩子们，我一定照看好。你的心愿，我一定实现。”
“我来！”老木匠拿起铁锹，铲起一捧土，撒了下去。
“还有我！”王老板也跟着上前。
镇民们排着队，一人一捧土，慢慢地将木棺掩埋。很快，一个小小的土坟，出现在山坡上。晓雅将那幅《小镇月夜》放在坟前，苏婉把《唐诗三百首》放在旁边，孩子们将手里的野菊花，一朵朵插在坟头。
“校长爷爷，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学习，不辜负你和林叔叔的期望。”阿杰对着坟头，深深鞠了一躬。
“校长爷爷，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会去书屋看书，做个好孩子。”毛豆也鞠了一躬，眼泪还挂在脸上。
林正宏站在坟前，看着眼前的镇民和孩子们，突然明白，老校长并没有离开。他的精神，就像这山坡上的野草，生生不息；他的爱，就像这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清溪镇的每一个角落。
“林先生，”老木匠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建书屋的事，你尽管开口，我们全镇人都支持你。”
“是啊，林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就说。”镇民们纷纷附和。
林正宏看着大家，心里充满了力量。他知道，建书屋的路，不会一帆风顺，可能会遇到资金短缺、选址困难、施工受阻等问题。但他不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全镇民的支持，有孩子们的期待，有老校长的精神指引。
“谢谢大家。”林正宏对着镇民们，深深鞠了一躬，“建书屋的事，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我打算把镇东头的废弃校舍，改造成书屋。那里面积大，位置好，孩子们上学也方便。”
“废弃校舍？”有人皱了皱眉，“那地方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不堪了，改造起来，怕是要花不少钱。”
“钱的事，大家不用担心，我来出。”林正宏说，“但光有钱还不够，还需要大家的帮忙。选址、设计、施工，都需要大家出谋划策。”
“我们没问题！”老木匠说，“废弃校舍我去过，墙体还结实，只要好好修缮一下，就能用。设计方面，我虽然不懂，但我可以帮忙画草图。”
“我可以去县城联系建材商，帮你砍价。”王老板说，“我认识几个建材商，多少能给点优惠。”
“我们可以帮忙打扫卫生、搬东西。”几个妇女说。
孩子们也纷纷举手：“我们也能帮忙！我们可以捡石头、搬砖块！”
林正宏看着大家热情高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就是老校长用一辈子换来的凝聚力，这就是清溪镇最宝贵的财富。
“好！”林正宏举起手，大声说，“从今天起，我们就开始筹备建书屋！我向大家保证，三个月内，一定让孩子们走进崭新的清溪书屋，让老校长的在天之灵，看到我们的成果！”
“好！”镇民们齐声响应，声音回荡在山谷里。
送葬的队伍，慢慢往回走。阳光穿透雾气，照在山坡上，照在老校长的坟头，也照在镇民们的脸上。林正宏走在队伍最后面，回头望了一眼老校长的坟头，心里默默发誓：老校长，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回到镇上，林正宏立刻行动起来。他先是去了镇政府，找到了镇长，说明了建书屋的想法。镇长非常支持，当场表示：“老校长是我们清溪镇的功臣，建书屋是好事，政府一定全力支持。废弃校舍的产权，我们免费划拨给你，改造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我们都帮你协调。”
解决了产权问题，林正宏又去了废弃校舍。校舍确实破败不堪，墙壁上布满了裂缝，窗户玻璃碎了大半，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墙角堆着垃圾。
“这地方，得好好收拾一下。”林正宏蹲下身，摸了摸墙体，心里盘算着改造计划。
“林叔叔，我们来帮你！”阿杰带着毛豆和几个孩子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镰刀和锄头，“我们帮你割草、捡垃圾。”
“好！”林正宏笑了，“那我们就从清理院子开始。”
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割草，有的捡垃圾，有的用锄头刨地里的石头。林正宏也拿起一把镰刀，加入他们的行列。老木匠、王老板、张奶奶也陆续赶来，大家分工合作，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林先生，你看这墙，得重新砌一下，不然不安全。”老木匠指着一面裂缝很大的墙说。
“嗯，我打算把这面墙推倒重建，用结实的砖块。”林正宏说，“窗户也要换，换成双层玻璃，冬天暖和，夏天凉快。”
“我认识县城的建材商，明天我去联系，让他们送一批砖块和玻璃过来。”王老板说。
“我来设计书架和桌椅，保证结实耐用，还适合孩子们用。”老木匠说。
夕阳西下，废弃校舍的院子里，已经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林正宏看着大家满身的汗水和泥土，心里充满了感动。他知道，清溪书屋，不仅仅是一座房子，更是全镇民的心血，是老校长精神的延续，是孩子们未来的希望。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林正宏说，“明天我们继续，争取早日把书屋建好。”
镇民们纷纷散去，孩子们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林正宏独自留在院子里，看着夕阳下的校舍，心里充满了坚定。他知道，建书屋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他不怕，因为他有全镇民的支持，有孩子们的期待，有老校长的精神指引。
他掏出手机，给张启明打了个电话：“启明，我要在清溪镇建一座书屋，需要你的帮忙。”
“林总，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张启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需要一批图书，适合孩子们读的绘本、童话、科普书，越多越好。”林正宏说，“还有，我可能需要一笔资金，用来购买建材和设备。”
“图书没问题，我发动公司员工捐赠，再联系几家出版社，争取捐一批新书。”张启明说，“资金也没问题，公司最近盈利不错，我拿出一部分利润，支持你建书屋。林总，你做的这件事，比任何商业项目都有意义。”
挂了电话，林正宏心里更加踏实了。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晚霞满天，像老校长的笑容一样温暖。他知道，老校长在天上看着他，看着清溪镇，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老校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林正宏轻声说，“清溪书屋，一定会成为清溪镇最亮的光。”
夜色渐浓，废弃校舍的院子里，只剩下林正宏一个人。但他并不孤单，因为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有无数颗心在支持他。他握紧拳头，心里充满了坚定。建书屋的誓言，已经在送葬的路上许下，他一定会用行动，去实现这个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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