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的主动出击,印证了陈霄的判断——影佐祯昭对“烛龙”实验室的重视程度极高,绝不容许其脱离掌控,甚至希望将其成果扼杀在摇篮里,或据为己有。
通过“暗流”的严密监视,那个代号“竹叶青”的日谍真身逐渐清晰。他化名“赵明远”,表面身份是汉口一家小有规模的进出口贸易公司经理,利用商业往来做掩护,活动范围遍及武汉三镇,与法租界、日租界残留势力乃至部分政府官员都有所往来,显然是个经营已久、能量不小的老牌间谍。
他频繁接触那家德国洋行的经理,旁敲侧击打听革新公司近期是否进口过特殊规格的石英砂或精密仪器,并试图高价收买洋行职员,获取革新公司的货物清单。
“霄哥,这‘竹叶青’动作不小,看来是铁了心要摸清我们的底细,甚至想从源头上卡住我们的脖子。”王雷汇报道,语气带着冷意。
陈霄坐在书房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盘算。“他越积极,说明影佐祯昭越着急。这是好事。他打探石英砂和设备,正好说明他们相信了我们之前放出的假消息。”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他们这么想‘帮’我们解决困难,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大胆的“将计就计”计划,在陈霄脑中成型。
几天后,周安平“偶然”从革新公司一个负责采购的职员(实为“暗流”成员伪装)口中,听到一个“内部消息”:公司通过特殊渠道,从湖南辰溪搞到了一批优质石英砂,虽然数量不多,但纯度极高,足以让“烛龙”实验室完成关键实验。但这批货在运输上遇到了麻烦,负责运输的船队在洞庭湖口被一股来历不明的湖匪给扣下了,公司正在想办法疏通关系赎买,但对方要价太高,一时僵持不下。
这个消息,很快通过周安平传到了杂货铺老板,又迅速报知了“竹叶青”。
“洞庭湖口的湖匪?” “竹叶青”(赵明远)接到消息后,在自己的贸易公司办公室里踱步,眼中闪着狐疑而阴冷的光。他本能地觉得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情报显示,革新公司近期确实在湖南方向有采购活动,而且洞庭湖一带匪患丛生也是事实。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批高纯度石英砂真的落入革新公司手中,让他们的光学研发取得实质性突破,那将是帝国极不愿意看到的。
是冒险介入,还是坐视不理?
“竹叶青”思考良久,最终贪功和破坏的心理占据了上风。他决定,不管是不是陷阱,都要尝试将这批“石英砂”毁掉,或者至少确认其无法送达革新公司。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更恶毒的想法——若能借此机会,摸清革新公司与外界联系的秘密渠道,或者抓到陈霄手下重要人员参与“非法”交易的把柄,将是更大的收获。
他立刻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了活跃在洞庭湖口一带、与日方有所勾结的一股悍匪“翻江龙”,许以重金,要求他们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劫下这批货,并尽量抓获押运人员,查明其背景和接头方式。
“暗流”网络如同最敏感的触须,很快捕捉到了“竹叶青”与“翻江龙”匪帮联络的蛛丝马迹。
“鱼儿彻底咬钩了!”孙耀祖难掩兴奋地向陈霄报告,“‘竹叶青’果然上套,已经联系了湖匪,准备对我们的‘运输队’下手。”
陈霄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通知我们的人,按照预定计划,扮演好‘运输队’和‘湖匪’的角色。记住,戏要做足,既要让‘翻江龙’觉得劫货成功,又要让他们‘意外’地抓到一两个‘活口’,而这个‘活口’,必须是我们精心准备好的。”
他所谓的“活口”,自然是“暗流”安排的、经过严格训练、能够传递假情报并引导敌人思路的死士。
“明白!保证演得真真的!”王雷摩拳擦掌,这种真真假假的行动,最对他的胃口。
“另外,”陈霄补充道,“通过周安平,向‘竹叶青’那边透露,公司对这批货极为重视,可能会派出‘重要人物’前往协调处理。把这个‘重要人物’的身份,暗示为……负责‘烛龙’实验室外围安全的警卫营副队长。”
这是一个更加诱人的饵。一个掌握着实验室安保情况的“重要人物”,价值远比一批石英砂要大得多。
“竹叶青”得到这个消息后,果然更加心动,立刻加大了对“翻江龙”的悬赏,要求他们务必生擒这名“副队长”。
一场围绕着一批根本不存在的“石英砂”,在洞庭湖口精心导演的大戏,悄然拉开了帷幕。
数日后,一支由改装民船组成的“运输队”,载着装满普通沙石的木箱,悬挂着伪造的商会旗帜,驶入了洞庭湖口预设的水域。早已埋伏在此的“翻江龙”匪帮乘着快船,呼啸而出,经过一番“激烈”的枪战(子弹大多射向空中或水面),成功劫下了货船,并“俘虏”了包括那名“警卫营副队长”在内的三名押运人员。
消息传回武汉,“竹叶青”大喜过望,一边催促“翻江龙”尽快将俘虏和“货样”秘密送来汉口,一边向他的上级,也就是影佐祯昭所在的“梅机关”报功,声称成功破坏了革新公司的关键物资供应,并抓获了掌握重要情报的人员。
而在革新公司内部,陈霄则故意营造出一种因物资被劫而“焦头烂额”、“实验室进展受阻”的假象,进一步麻痹对手。
毒蛇已然露齿,獠牙即将咬下。
然而,它咬中的,并非鲜美的猎物,而是一个精心布置、内藏倒钩的捕兽夹。
陈霄站在地图前,目光落在洞庭湖与武汉之间的水路上。他知道,当那个“副队长”带着精心准备的假情报,被送到“竹叶青”面前时,才是这场反间计真正高潮的开始。
他不仅要借此摸清“竹叶青”在武汉的完整网络,更要通过这条线,向影佐祯昭传递一个致命的错误信号。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无声无息中,已然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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