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祖带回来的消息,印证了陈霄最坏的预料。后援会内部的暗流,并非空穴来风。
“陈先生,钱汉民那些人,态度很强硬。”孙耀祖脸色难看,“他们咬定我们账目不清,运输损耗过大,甚至暗示我们中饱私囊。要求成立一个由他们主导的‘审计稽查小组’,全面接管物资的调配和审计权。否则,就要联合其他理事,在下次全体会议上发起对我们的不信任动议。”
“审计?接管?”陈霄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嘲讽,“他们是想把我们的人踢开,换上他们自己的,好把这支力量掌控在自己手里,或者……干脆献给他们的新主子吧?”
“极有可能!”孙耀祖愤然道,“我还打听到,钱汉民最近和日本三井洋行的经理秘密会晤过几次!”
内外勾结,釜底抽薪!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趁着国难当头,利用后援会内部的倾轧,试图瓦解甚至夺取陈霄这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至关重要的民间抗战力量!
“既然他们想要,那就给他们。”陈霄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什么?给他们?”孙耀祖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陈霄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传我的命令,从即日起,我们负责的所有物资运输线路,除维持前线最基本生存需求的粮食和急救药品外,其余全部暂停。所有仓库,除保留少量应急储备外,停止向外发放任何物资。对外宣称,运输队遭遇日军空袭,损失惨重,线路瘫痪,仓库也因战火波及,需要时间检修整顿。”
孙耀祖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陈霄的意图!这是要主动切断供给,制造一场人为的“断粮”危机!以此逼迫后援会和前线,看清谁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人!
“可是……霄哥,这样一来,前线的弟兄们……”孙耀祖有些不忍。他知道这意味着许多伤员可能因为缺药而死去,许多士兵可能因为缺粮而失去战斗力。
“断一天,或许会有人死。但不断,等这支力量被那些蛀虫和汉奸掌控,或者被他们弄得瘫痪,死的会是成千上万人!”陈霄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必须让他们,让所有人都明白,离开了我们,这条生命线立刻就会崩溃!只有疼了,他们才会清醒!”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孙耀祖:“另外,把我们暂停运输和关闭仓库的消息,通过我们的渠道,‘悄悄’透露给前线的几个主力师,比如三十六师、八十七师。告诉他们原因,是后援会内部有人掣肘,断了他们的粮草军械!”
孙耀祖心中一凛,这是要把前线的怒火,直接引向钱汉民那些搅局者!前线将士在流血牺牲,后方却有人为了争权夺利而断他们的补给?这消息一旦传开,钱汉民等人立刻就会成为千夫所指!
“我……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孙耀祖不再犹豫,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的方法。
“记住,动作要隐秘,但要确保消息能准确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陈霄叮嘱道。
“是!”
孙耀祖匆匆离去。陈霄又召来了王雷和赵虎。
“霄哥,有什么新任务?”王雷问道,他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
“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有些混乱。”陈霄沉声道,“我们的运输线会暂时中断。你们要做的,是确保我们自身核心力量和物资的绝对安全。王雷,别动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防止任何人,无论是日本人还是‘自己人’,趁机对我们下手!赵虎,你的侦察大队,给我盯死钱汉民和他那几个核心同党,还有他们可能联系的日方人员!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明白!谁敢伸爪子,就剁了谁!”
“放心霄哥,保证连他们一天上几次茅房都查清楚!”
两人领命而去。
陈霄的“断供”命令,如同在已经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第一天,影响还不算明显。前线各部队尚有部分库存,后援会其他渠道也还能挤出一部分物资。
第二天,问题开始凸显。几个激战正酣的阵地,药品首先告急!伤员因为缺乏磺胺和绷带,感染化脓,死亡率急剧上升!紧接着,部分部队的粮食也开始见底,士兵们只能饿着肚子在战壕里抵抗日军的猛攻。
第三天,危机全面爆发!
前线告急的电报如同雪片般飞向第三战区司令部,飞向南京!各师、旅长愤怒的质询电话几乎打爆了后援会的总部!
“怎么回事?我们的药品呢?粮食呢?”
“老子的兵在前面流血,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吗?”
“后援会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都想当汉奸?!”
而与此同时,关于“后援会内部有人勾结日商,故意断绝对前线补给”的传言,也开始在前线部队和后方民间迅速流传开来。矛头直指钱汉民等几个跳得最欢的理事!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后援会,涌向了钱汉民!
后援会总部内,一片鸡飞狗跳。钱汉民原本以为可以趁机逼陈霄就范,甚至夺取控制权,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前线将领的雷霆震怒和千夫所指的骂名!他试图解释,但证据呢?运输线确实“瘫痪”了,仓库确实“关闭”了,而陈霄方面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遭遇空袭,损失惨重。
更让他恐惧的是,租界工董局也找上门来,因为前线战事不利和难民问题加剧,对他们表达了“严重关切”。连他背后的孔祥熙那边,也传来了责备的电文,警告他不要“因小失大”,影响大局。
钱汉民这才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一块多么硬的铁板!陈霄根本不是他能拿捏的,这家伙狠起来,连前线的补给都敢断!这是要拉着他和整个后援会一起同归于尽的架势!
而前线将士的怒火,更是他承受不起的!那些杀红了眼的丘八,要是知道是他在背后搞鬼,绝对敢派人进城把他给“锄奸”了!
就在钱汉民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陈霄却稳坐钓鱼台。他甚至抽空去视察了魏国华新建立的第二个秘密无线电通讯站。
“陈先生,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已经成功仿制出十五台符合标准的收发报机,第二批二十名报务员也即将完成培训。”魏国华汇报着进展,虽然眼圈发黑,但精神亢奋。
“很好。尽快建立起与武汉、重庆方向的备用通讯链路。”陈霄吩咐道。他已经在为“深根”计划做技术准备。
第四天,钱汉民终于撑不住了。他通过中间人,低声下气地请求与陈霄“面谈”。
陈霄在自己的公馆接待了他。短短几天,钱汉民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再无之前的倨傲。
“陈……陈理事,误会,都是误会啊!”钱汉民一见面就急忙辩解,“之前都是一些小人挑拨,我绝无针对您的意思!后援会离不开您啊!前线……前线更是离不开您支持的物资啊!请您务必以大局为重,尽快恢复运输吧!”
陈霄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钱理事言重了。运输队损失惨重,弟兄们死伤狼藉,仓库也需要时间修缮。这恢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钱汉民额头冷汗直冒,他知道陈霄这是在拿捏他。“陈理事,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只求您尽快让物资动起来,前线的将士等不起啊!”
“条件?”陈霄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钱汉民身上,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很简单。第一,那个什么‘审计稽查小组’,立刻解散,以后后援会的物资调配,由我全权负责,任何人不得插手。第二,你和你的那些人,以后在后援会里,管好自己的嘴巴,该出钱的时候出钱,该出力的时候出力,不该说的话,一句也别说。第三,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我们账目不清、中饱私囊的屁话。能做到吗?”
钱汉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三个条件,等于让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彻底退出后援会的实权争夺,并且还要背负上之前诬陷的罪名。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能!都能!我保证!”钱汉民咬牙应承下来。
“空口无凭。”陈霄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声明书,“签了它。然后,登报向你之前‘误解’过的同仁道歉。”
钱汉民看着那份声明书,手都在颤抖,这等于把他的把柄彻底交到了陈霄手里。但他最终还是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陈霄收起声明书,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既然钱理事如此深明大义,那我也不能不顾大局。运输线……最迟明天晚上,应该就能‘修复’一部分,优先保障前线最急需的药品和粮食。”
钱汉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离开了陈公馆。
第二天,后援会发布公告,宣布“审计稽查小组”因“不合时宜”予以解散,并由钱汉民等人联名登报,澄清之前对陈霄及负责运输调配同仁的“误解”,表示深切歉意。同日,暂停数日的运输线路重新启动,宝贵的物资再次源源不断送往前线。
一场内部危机,被陈霄以这种激烈而果断的方式,强行压了下去。经此一役,他在后援会内部的权威再也无人能够挑战,钱汉民等人彻底失势。而前线的将领们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上海滩这条隐秘而强大的补给线,掌握在谁的手里。
【叮!宿主成功运用谋略与实力,化解内部重大危机,巩固并扩大自身在关键组织内的权力与影响力。奖励功勋点:1000点!】
【当前功勋点:2150 + 1000 = 3150点!】
系统的提示再次肯定了陈霄的手段。
然而,陈霄脸上并无多少喜色。他知道,内部的倾轧暂时平息,但外部的压力,尤其是来自日军和租界方面的威胁,正在与日俱增。淞沪会战的天平,正在向着不利于中国的一方缓缓倾斜。
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他必须抓紧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完成“深根”计划的部署,为自己,也为这片土地上不愿屈服的人们,留下最后的火种。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越过上海,投向了那遥远而陌生的西部腹地。
武汉,重庆……那里,或许将是下一片战场,也是这个民族最后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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