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相柳指尖那簇幽蓝妖火,在窄缝里晃来晃去,勉强照见脚下湿滑的岩石——每块石头都沾着河泥,踩上去“吱呀”响,稍不留神就会滑进旁边的暗河。河水黑得像墨,浪头撞在岩壁上,“轰隆”声裹着腥气扑过来,连呼吸都带着股冷意。
石坚带着残部走在前面,老周的咳嗽声在缝里绕,每咳一声都颤;那个总躲在妇人怀里的孩子,此刻攥着妇人的衣角,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敢小声抽气。所有人都盯着前面阿沅的影子,像盯着救命的灯——尽管没人敢完全信她。
相柳和望舒落在最后。他的后背早被汗浸透,伤口的黑气顺着布衫渗出来,像道淡墨印。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骨缝里扎,可他还是把大半力气用来扶着望舒——她的脸白得像纸,神魂损耗让她连站都不稳,只能靠在他胳膊上,指尖还抵在他后心,一点木灵之气断断续续地送,像根不肯断的细丝线。
“还撑得住吗?”相柳低头,声音压得很轻,怕惊着她。
望舒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蹭过他胳膊上的旧疤——那是之前跟妖兽斗时留下的,现在摸着,倒让她心里踏实些。
两人就这么挨着走,黑暗里只剩彼此的呼吸声,还有暗河在脚下嘶吼。
走了约莫半炷香,裂缝突然宽了,眼前铺开片河滩。暗河在这里打了个漩涡,浪头卷着枯木打转,“咔嚓”一声就把木头绞成了碎渣。石坚他们早停在滩边,火把光里,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谁都怕这漩涡。
阿沅站在块凸出来的岩石上,正指挥小兵扎筏子。她的紫衣下摆浸了水,贴在小腿上,沾着泥,却没半点狼狈样。竹篙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敲掉筏底的碎石,声音脆生生的:“动作快点!藤蔓缠紧点,别让水虺把筏子咬散了!”
“水虺?”有个小兵小声问,往水里瞟了眼,赶紧缩回头。
“暗河里全是这东西,夜里会顺着浪头往上跳。”阿沅把最后一根藤蔓系紧,抬头看向刚过来的相柳和望舒,“只能扎出四艘筏子,每艘挤五个人,抓紧了别松手——对岸有条支流,能通出去。”
相柳盯着那筏子——是用破皮筏和藤蔓扎的,缝隙里还在漏水,在漩涡里晃得厉害。他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哗啦”声——是水响,还带着股熟悉的腐臭味。
“是幽冥的人!”石坚突然喊起来,独臂攥着短刃,手都在抖,“他们追上来了!”
裂缝深处,几道黑袍影子正踏水而来,手里的锁链在火把光里泛着冷光,还有蚀魂兽的“嘶嘶”声,越来越近。
“上筏!”相柳没再犹豫,一把揽住望舒的腰,往最小的那艘筏子上跳。石坚他们也慌了,拽着伤兵往筏上挤,小孩被妇人裹在怀里,死死捂住嘴。
阿沅撑着竹篙站在筏首,对着相柳喊:“抓紧!”竹篙往岩石上一戳,“咔嚓”断了半截,筏子却像箭似的扎进漩涡!
冰冷的河水瞬间泼上来,望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相柳赶紧把她往怀里护了护。筏子在浪里颠得厉害,有人没抓稳,半个身子探出去,又被旁边的老兵拽回来,水花溅了满脸。
“低头!”阿沅突然喊。
望舒刚低下头,就听见“哗啦”一声——水下窜出条碗口粗的水虺,鳞甲泛着绿光,张开嘴就往筏子上咬!相柳眼疾手快,指尖凝着妖力,“嗤”地戳在水虺头上,那妖兽翻了个身,沉进水里,血顺着浪头漂过来。
可水虺越来越多,围着筏子转,有的还往筏底钻,啃得藤蔓“咯吱”响。相柳强提妖力,在筏子周围凝了层屏障,可他后背的伤又开始疼,黑气顺着指缝往下滴,屏障晃了晃,差点破了。
“左边!”望舒忍着晕,指尖弹出点绿光,击中一条水虺的眼睛。那妖兽疼得乱扭,撞翻了旁边的小浪,却也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水下突然冒起大片气泡,接着是巨大的鳞甲声,比之前的水虺粗三倍的黑影,贴着筏底游过,磷光在黑水里闪了闪,像鬼火。是水虺王!
它猛地窜出水面,血盆大口对着筏子中段咬过来,牙上还沾着碎肉!相柳瞳孔骤缩——他要是去挡,屏障必破,黑袍人的锁链就会缠上来;可要是不挡,筏子肯定会被咬散!
就在这时,阿沅突然弃了竹篙,双手在胸前结印——拇指扣着无名指,剩下三指张开,指尖凝着点金光,像捏着颗融化的碎月亮。她轻轻往前一点,那金光飘到水虺王额头上,没入鳞甲里。
水虺王的动作突然僵住了。暴戾的眼神慢慢软下来,像被摸顺了毛的猫,巨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筏子边缘,然后缓缓沉进水里,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傻了——石坚手里的短刃“当啷”掉在筏上,连咳都忘了;黑袍人的锁链停在半空,显然也没料到。
阿沅趁机抓起断了的竹篙,往水里一撑!筏子借着暗流,猛地冲出去,拐进旁边一条窄支流。后面的黑袍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水虺群拦住,怒吼声越来越远。
支流里的水静多了,黑暗裹着他们,只有筏子破开水面的“哗哗”声。望舒靠在相柳怀里,还没缓过劲,看着阿沅的背影,眼里满是疑惑。
相柳撑着身子,盯着阿沅,声音冷得像水:“那金光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阿沅背对着他,沉默了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妖火的光映在她脸上,没了之前的柔弱,也没了算计,只剩种说不出的平静,像见过太多事的老人。
“我是谁不重要。”她指尖蹭过竹篙上的青苔,眼神软了点,“你们只要知道,前面的地方,能让你们喘口气。”她顿了顿,看向望舒,又看向相柳,“至于那金光……是个故人留的,算他给这乱世,留的一点念想。”
筏子顺着支流往前漂,黑暗里,没人再说话。阿沅的秘密像沉在水底的石头,露了点尖,却更让人猜不透。而前面的黑暗里,等着他们的,到底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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