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在第三日黎明时分睁开眼睛。
体内依旧痛楚,但不再是那种撕裂般的剧痛,而是转为一种深沉的钝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沙砾嵌在筋脉和金丹中,随着真元流动不断摩擦。火系真元运转时,能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阻力,仿佛火焰中掺入了冰渣。
五成战力,这是影老的判断。
林烬自己评估,大概恢复了四成左右真元储量,金丹裂缝被强行粘合但极其脆弱,最多能承受三次全力施法。神魂裂痕依旧,但头痛减轻了不少,至少不影响正常思考。
“够了。”他起身活动筋骨,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影老站在石室入口处,正看着外面渗入的微弱天光。听到动静回头,见林烬面色虽苍白但眼神清明,微微点头:“比我预计的恢复得好。看来你的根基比寻常金丹修士扎实得多。”
“是功法特殊。”林烬没有多解释,“前辈,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找古煞本源。”影老展开兽皮地图,“这三日,我们又发现了三处污染点,都在圣坛西北方向,呈扇形扩散。最新一处在这里——”他指向地图上一个标记为‘腐溃村’的位置,“一个废弃多年的沼村遗址,距离此地约十五里。”
“废弃原因?”
“二十年前,瘟灵教在此秘密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活祭,全村三百余人一夜之间消失。”影老声音平静,但眼神冷冽,“我们当时刚潜入沼泽不久,发现时已来不及救人,只救出两个藏在枯井里的孩子。其中一个后来成了我们的队员,就是骨面。”
林烬看向角落里的青年。骨面沉默地擦拭着一把短刃,左脸的疤痕在萤石微光下格外狰狞。
“从那之后,腐溃村就成了瘟灵教偶尔使用的祭祀点之一。”影老继续道,“昨日雾眼蛊传回的画面显示,村里那尊瘟神祭像周围出现了灰黑色雾气,与古煞污染特征吻合。我们怀疑古煞本源可能被吸引到了那里——祭像常年受血祭浸染,残留着浓厚的负面能量和生灵怨念,对古煞来说是绝佳的温床。”
“所以我们要去腐溃村。”林烬了然。
“不止。”影老指了指地图上另外几个标记点,“这三处污染点也必须探查。古煞本源可能分裂成了数缕,或者是在不同位置尝试寄生。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在瘟灵教大规模搜捕开始前,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
他看向林烬:“你的状态不适合单独行动。骨面和瘴女一组,毒牙和我一组,你和阿乐一组——阿乐熟悉外围地形,且他修的是风系遁术,遇到危险撤退更快。”
林烬没有反对:“我们负责哪个点?”
“腐溃村。”影老将一枚骨符递给他,“这是传讯骨符,三十里内可单向传递简短信息。若发现古煞本源踪迹,立刻通知,不要擅自接触——那东西极度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污染神魂。”
“明白。”
片刻后,六人分三路离开地下据点。
林烬和阿乐在沼泽中悄无声息地穿行。阿乐在前引路,他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总能避开松软的泥潭和潜伏的毒虫。林烬跟在后面,一边调息适应恢复后的身体,一边观察四周环境。
黑沼泽的景色千篇一律——灰黑色的泥地、稀疏的扭曲树木、弥漫不散的薄雾、偶尔可见的森白兽骨。但越靠近腐溃村,空气中的异味就越明显。
那是一种混合了腐臭、血腥和某种甜腻香气的诡异味道。林烬曾在地脉毒苔营地闻到过类似气味,但这里更加浓烈,仿佛经过多年沉淀,已渗入了土地和水源。
“前面就是腐溃村外围。”阿乐在一丛高大的腐草后停下,压低声音,“村里有瘟灵教的常规巡逻,大约每半个时辰一队,每队三人。祭像在村子中心广场,我们必须避开巡逻,从西侧废墟绕过去。”
林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透过稀薄的雾气,隐约可见一片残破的建筑轮廓。大多是低矮的泥草屋,大半已坍塌,长满深绿色的苔藓和藤蔓。村中道路泥泞不堪,散落着破碎的陶罐、生锈的农具,以及一些分辨不出原状的白骨。
而在村子中心,一座约三丈高的石质祭像伫立在那里。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烬也能感受到那祭像散发的阴森气息。雕像雕刻的是一尊三头六臂的怪物,三张面孔分别是痛苦、愤怒和狂笑,六只手臂各持不同法器——骨杖、毒囊、心脏、残肢等。雕像表面呈暗红色,像是被反复泼洒血液后浸透的颜色。
此刻,祭像周围果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黑色雾气。雾气缓慢盘旋,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雕像的手臂和头颅。
“灰煞气……”林烬眯起眼睛。这和圣坛井口曾经逸散的煞气同源,但更加稀薄、分散。
“师兄你看那里。”阿乐忽然指向祭像基座。
林烬凝目望去,只见基座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十具新鲜的尸体——不,不是尸体,是干尸。所有尸体都皮肤紧贴骨骼,眼窝深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从衣着看,都是瘟灵教的低阶教徒。
“是圣胎暴走的受害者?”阿乐猜测。
“不像。”林烬摇头,“圣胎吞噬后会留下残渣,但这些干尸完整无缺,只是失去生机。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强行抽走了生命精华。”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祭像周围盘旋的灰黑色雾气忽然加速旋转,汇聚成一股,猛地钻入祭像其中一张“痛苦”面孔的口中。
石质雕像,睁开了眼睛。
三双眼睛同时亮起幽绿色的光芒。
“不好!”林烬拉着阿乐迅速伏低。
祭像缓缓转动头颅,六只手臂开始活动,石质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具干尸,凑到“狂笑”面孔嘴边——那张嘴竟然张开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石齿。
咔嚓。
干尸的头颅被咬碎。
祭像咀嚼着,发出岩石摩擦般的声响。随着它进食,周围的灰黑色雾气再次从它体表渗出,但颜色似乎深了一丝。
“古煞本源……寄生在了祭像里?”阿乐声音发颤。
“不只是寄生。”林烬盯着祭像,“它在利用祭像残留的血祭能量和生灵怨念,快速壮大自己。照这个速度,最多三日,这尊祭像就会变成一具受古煞控制的‘煞傀’。”
他想起影老说过的话——古煞本源在寻找适合寄生的载体。
一尊常年受血祭浸染、蕴含浓厚负面能量的瘟神祭像,无疑是绝佳选择。
“必须阻止它。”林烬低语,“否则等它完全掌控祭像,就能以这里为据点,污染更大范围。”
“怎么阻止?”阿乐问,“我们俩现在这状态,对付一具被古煞控制的祭像……”
话音未落,村子东侧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一队三名瘟卫正沿着泥路走来,看样子是例行巡逻。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活动中的祭像,其中一人惊呼:“祭像怎么动了?!”
“不对,那灰雾是什么……”
祭像停止咀嚼干尸,三双幽绿的眼睛同时转向三名瘟卫。
下一秒,它动了。
三丈高的石像以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冲出,六只手臂如风车般挥舞,骨杖砸下、毒囊喷射、心脏膨胀爆裂……三名瘟卫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砸成肉泥,然后被“狂笑”面孔一口吞下。
吞食后,祭像体表的灰黑色雾气明显浓郁了一分,石质身躯上甚至开始浮现细微的黑色纹路。
它在进化。
林烬和阿乐屏住呼吸,看着祭像回到广场中央,继续抓起干尸进食。
“必须通知影老。”林烬取出传讯骨符,注入真元,“腐溃村祭像已遭古煞寄生,正在快速进化。建议立刻集结人手摧毁,否则后患无穷。”
骨符微微发热,传递出信息。
片刻后,骨符传来回应,是影老的声音:“收到。骨面组在西北十里处发现第二处污染点,情况类似——一具百年腐兽骸骨被寄生,已开始活动。毒牙组在东侧发现瘟灵教大规模调动迹象,疑似要封锁这片区域。你们立刻撤离腐溃村,前往预定汇合点——地下据点南五里处的‘沉船墓’。”
“沉船墓?”
“一片古代沉船堆积形成的乱葬岗,地形复杂适合躲藏。我们在那里汇合,制定下一步计划。”影老顿了顿,声音凝重,“动作要快。瘟灵教可能已经察觉古煞本源的动向了,他们不会放任这种东西流落在外——要么回收,要么摧毁。”
林烬收起骨符,和阿乐对视一眼。
两人悄然后退,准备撤离。
但就在转身的瞬间,林烬怀中的烬天令残片忽然微微一震。
紧接着,祭像广场中央,那尊瘟神雕像忽然停止了进食。
它三颗头颅同时转向林烬二人藏身的方向。
幽绿色的眼睛,穿透腐草丛,牢牢锁定了他们。
“被发现了。”林烬低喝,“撤!”
两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狂奔。
身后,祭像发出岩石摩擦般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追来。每踏一步,地面都在震动,泥水飞溅。
更糟糕的是,村中其他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显然,刚才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瘟灵教徒。
前有堵截,后有煞傀。
林烬握紧手中仅剩的三枚焚瘟雷珠,眼中闪过决然。
“阿乐,分开跑。你往东,我往西,沉船墓汇合!”
“师兄你伤还没好!”
“听我的!”林烬将一枚雷珠塞给阿乐,“遇到危险就用。快走!”
阿乐咬牙,转身向东侧废墟冲去。
林烬则向西,故意踩踏泥水发出声响,吸引追兵注意。
祭像果然调转方向,朝着他追来。而东侧出现的瘟卫小队也分出一半人手追向阿乐,另一半则朝林烬包抄。
林烬在废墟间穿梭,一边计算着距离,一边感应着怀中烬天令的震动。
残片的震动并非预警,而是一种……指引?
它似乎在指向某个方向。
林烬顺着感应调整路线,朝着村子西南角的一处半塌石屋冲去。祭像和瘟卫紧追不舍,越来越近。
就在他冲进石屋废墟的瞬间,怀中的烬天令残片骤然发烫。
脚下地面忽然塌陷。
林烬猝不及防,随着碎石和泥土一起坠落下去。
上方传来祭像愤怒的咆哮和瘟卫的惊呼。
而他,坠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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