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之上，那个手握天下权柄的男人。
柳飘飘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强撑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早已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期盼。
她仿佛已经看到，皇帝龙颜大悦，对她大加赞赏，赐她无上荣光，从此她便能一步登天，成为这深宫之中最耀眼的女人。
柳太傅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捋着胡须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皇帝夸赞他教女有方，柳家即将迎来泼天的富贵。
然而，顾景渊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他们浇了个透心凉。
只听皇帝陛下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平淡语气，缓缓开口道：
“柳氏，此诗，真是你所作？”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柳飘飘的心猛地一咯噔。
怎么回事？
皇帝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应该是龙颜大悦，高呼“赏”吗？为什么是质问？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可是诗仙李白的千古名篇，在这个时空，根本就不存在！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屈膝一福，柔声道：“回陛下，正是臣女有感而发，偶得之作，让陛下见笑了。”
她咬死了“偶得”二字，反正谁也拿不出证据！
“哦？”
顾景渊拖长了尾音，深邃的眸子如同古井，看不出半分波澜。
他这副模样，让柳飘飘的心里更加没底，后背甚至开始渗出冷汗。
顾呦呦在母后怀里，抱着个小手炉，内心的小剧场已经开始疯狂刷屏。
【哟哟哟，还嘴硬呢！】
【还‘偶得之作’，你怎么不说你是被李白魂穿了呢？】
【父皇干得漂亮！先别急着拆穿，就这么看着她演，让她自己心虚！】
【你看你看，她额头都冒汗了，小样儿，心理素质不行啊！】
听着女儿的现场解说，顾景渊和慕容婉差点没绷住。
原来，还能这么玩？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瞬间get到了新的乐趣。
慕容婉抱着呦呦，柔声细语，看似在哄女儿，实则是在配合丈夫：“呦呦乖，别吵，看戏呢。”
顾景渊的目光再次落到柳飘飘身上，缓缓道：“此诗意境开阔，气势磅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只是……”
他故意一顿，成功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柳飘飘更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只是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来了来了！转折来了！】
【父皇快说！快说这诗的风格跟她一个闺阁女子完全不搭！】
【一个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小姐，能写出‘黄河之水天上来’？她见过黄河吗？她知道黄河有多宽吗？她怕是连护城河都没见过几次吧！】
【还有那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是何等的豪迈与不羁！她一个讲究三从四德的古代女子，能有这种思想？骗鬼呢！】
【逻辑不通！人设不符！漏洞百出！】
呦呦的心声如同连珠炮一般，在皇帝和皇后的脑海中炸响。
顾景渊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好！不愧是他的宝贝闺女！
这分析，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他清了清嗓子，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将呦呦的心声“翻译”成了自己的话。
“只是，此诗通篇，充满了金戈铁马般的豪迈之气，以及对人生际遇的苍凉感慨。这等气魄，非经年历事、饱经风霜之人不可得。”
顾景渊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柳飘飘。
“柳氏，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年方十六，连京城都未曾出过，如何能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感悟？”
“你又未曾经历仕途沉浮、人生大起大落，如何能发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呐喊？”
“朕倒是好奇，你这‘有感而发’，感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的质问，一字一句，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柳飘飘的心上！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完全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从这个角度来质疑她！
是啊，她只想着这首诗牛逼，能让她一鸣惊人，却完全忽略了，这首诗的意境和背景，与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根本就不匹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臣……臣女……”
【快！快编啊！】
【就说你是看了前人游记，心向往之，所以在梦里梦见了黄河，然后就写出来了！】
【笨蛋！快点啊！再不解释，就要被锤死了！】
呦呦在心里急得直跺脚，活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导演。
可惜，柳飘飘听不见。
她已经被顾景渊那强大的帝王威压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语言来反驳。
大殿里的气氛，也从刚才的惊艳赞叹，变得诡异起来。
群臣们都不是傻子，皇帝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们要是再看不出问题，那这官也白当了。
一道道怀疑、审视、鄙夷的目光，开始投向殿中的柳飘飘。
柳太傅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他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看龙椅上脸色冰冷的皇帝，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小女年幼无知，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他虽然不知道女儿到底干了什么，但此刻求饶，总比被皇帝定罪要好！
【哟，老狐狸反应挺快嘛。】
【不过晚了！我父皇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拿你们开刀呢！】
【敢骗到我父皇头上，还想爬他的床？做梦！】
听着女儿霸气侧漏的心声，顾景渊心中舒爽无比。
他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柳太傅，目光依旧锁定着柳飘飘。
“柳氏，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此诗，到底从何而来？”
那冰冷的语气，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让柳飘飘浑身一颤，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最大的秘密，在这个男人面前，仿佛无所遁形。
她穿越者的骄傲和自信，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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