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在他们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暗银色的金属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绽开无数裂痕，柔和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随即被外面空间裂口狂暴的能量流撕碎、吞噬。整个建筑正被无形的巨力揉捏、拆解。
李溯紧紧抓着艾小弦的手，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冲刺。来自“彼岸之门”的吸力越来越强，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手拉扯着他们的衣物和身体，要将他们拖入那片沸腾的极光地狱。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物质被高速电离的焦糊味，皮肤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抓紧我！”李溯大吼，声音在能量风暴的呼啸中显得微弱。他将紊流枪插回腰间，双手并用，几乎是拖着艾小弦冲向那个不断扭曲、扩张的空间裂口。
艾小弦脸色惨白，但她咬紧牙关，努力跟上李溯的步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口袋里的时间棱镜。棱镜隔着布料传来惊人的灼热，仿佛与前方那毁灭性的能量产生了共鸣。
就在他们即将被崩塌的建筑碎块吞没的瞬间，两人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跃！
没有撞上实体的触感，没有坠入深渊的失重。
而是一种……彻底的、绝对的分解。
李溯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段思维，都在一瞬间被拆解成了最基础的信息流。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彻底失效，甚至失去了对“自我”存在的认知。他仿佛化作了一粒尘埃，被投入了一条由纯粹能量和混乱法则构成的狂暴河流。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边界。
他“看”到（或许不是用眼睛）无数破碎的画面以无法理解的速度闪过——星辰的诞生与湮灭，古老文明的兴衰，张伯衰老的面孔，艾小弦在福利院的微笑，时序银行冰冷的殿堂，静默区灰色的死寂……这些画面并非顺序播放，而是被粗暴地剪切、叠加、扭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合成一片毫无意义的色彩噪音。
痛苦。并非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一种存在根基被撼动、认知结构被彻底粉碎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混乱的洪流同化、稀释，即将失去最后一点“李溯”的印记。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锚定感”忽然从“旁边”传来。
是艾小弦！
他无法看到她，无法感知到她具体的存在形式，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坚定的意念，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稳定的灯塔。这股意念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秩序”特性，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相对稳定的区域，勉强抵御着周围的信息乱流。
是她的“时间亲和性”！她在本能地梳理、安抚着身边狂暴的时间与空间碎片！
李溯那濒临破碎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朝着那一点“秩序”靠拢。他能感觉到艾小弦的意念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但她始终没有放弃，牢牢地守护着那一小片“净土”。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那股撕扯和分解的力量开始减弱。混乱的色彩和画面逐渐变得稀疏，一种新的、稳定的“结构感”开始重新建立。
李溯感觉到沉重的、属于物质身体的感知正在一点点回归——首先是剧烈的、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拆散重组的酸痛，然后是听觉恢复时带来的、一种奇异的、如同风铃般清脆的嗡鸣声。
重力重新抓住了他。
他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惯性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
“李溯……执行官先生！”
艾小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她跪倒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李溯努力聚焦视线，首先看到的是艾小弦写满担忧的脸庞。她看起来也十分狼狈，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嘴角甚至有一丝血迹，但眼神依旧清澈，并且充满了生机。
他还活着。她也活着。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他们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静默区那片令人绝望的灰色。天空是一种深邃的、仿佛天鹅绒般的暗蓝色，没有熟悉的太阳，却悬挂着两轮大小不一的、散发着柔和银辉的“月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薄荷和臭氧的清新气味。
他们正坐在一个巨大的、由某种白色玉石般材质构筑的圆形平台上。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而精美的、流淌着微弱幽光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移动、变化，仿佛拥有生命。
平台的边缘之外，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笼罩在银色月光下的奇异森林。那些树木高大无比，树干是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深蓝色，枝叶则如同水晶般剔透，在月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森林深处，隐约传来某种从未听过的、空灵而悠远的生物鸣叫。
这里宁静、美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感，与静默区的死寂、时序银行的冰冷，以及刚才穿越“彼岸之门”时的狂暴混乱，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我们……这是在哪里？”艾小弦也看着这如梦似幻的景象，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好奇。
李溯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个平台，似乎是一个某种……传送阵或者接收装置。平台中央，有一个与他们刚刚逃离的实验室门前相似的、菱形的凹槽。
他摸了摸口袋，艾博士给的数据存储器和备用能源还在。他又看向艾小弦，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随即脸色一变。
“棱镜……时间棱镜不见了！”
李溯心中一惊。没有棱镜，他们如何启动艾博士说的“时间奇点发生器”？如何应对可能存在的“炉心意识”？
就在这时，平台周围的幽光纹路突然亮度增加，流动的速度也加快了。森林深处，那空灵的鸣叫声似乎靠近了一些。
同时，李溯的个人终端（虽然大部分功能在静默区失效，但基础硬件还在）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信号源未知，内容经过多重加密，但其中反复出现的一个词，让他瞳孔骤缩——
那个词是：“归途”。
喜欢时序的收债者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时序的收债者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