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的脚踩进湿泥里,右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他用手肘撑住地面,才没把阿烬摔出去。耳边只有风声和水声,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左臂已经不听使唤,整条手臂发黑,皮肤下像有虫子在爬。
他记得不是这么回事。逃出密林时他还走得动,断刀也一直握在手里。可现在刀掉在几步外的石头上,刀尖朝下插在土里,像是被人故意插进去的。
他不想去捡。
阿烬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她的眼神先是空的,后来对上了焦,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脸。她的手抬起来,碰到他脖子上的汗,又滑下去,摸到左臂伤口的位置。
“哥……”她叫了一声。
陈无戈没应。他想说话,但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靠着手臂一点点挪到树边,背靠着树干坐下来。这一动牵动了伤口,黑气顺着血管往上爬,疼得他咬紧牙关。
阿烬从他怀里滑下来,跪坐在他旁边。她盯着那条发黑的手臂看了很久,然后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火纹亮了。
不是那种爆发式的蓝焰,而是淡淡的赤红光,从她锁骨处蔓延到指尖。光落在陈无戈的伤口上,像一层温热的膜盖了上去。他感觉不到烫,反而有点舒服,像是冬天里被人递了一碗热水。
但他知道这不对。
毒是阴蚀针留下的,七宗特制,专破经脉。这种伤不能靠外力触碰,越碰毒走越快。他想推开阿烬,手刚抬起来就没了力气。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而是一种闷响,从山涧深处传来的震动。两人坐着的这块岩石微微震颤,旁边的溪水突然停了一瞬,接着猛地翻腾起来。原本只有浅浅一层水流的石缝里,开始往外冒泡。
哗——
一道水柱从岩壁裂缝中喷出,打在对面石头上溅起一片白雾。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不断。枯了多年的山涧底部,竟然涌出了泉水。
水是清的,但流过石头时泛着微弱的光,像是里面混了看不见的星尘。泉水很快汇成小溪,绕着他们所在的这块高地缓缓流淌。
陈无戈愣住了。
他知道这不是自然现象。这片山常年干旱,连草都长不好,怎么可能突然出泉?唯一的解释是——这水被引出来了。
而引水的人,是阿烬。
她的手还贴在陈无戈的伤口上,火纹的光越来越强。泉水流动的速度也在加快,水声由轻变响,最后几乎盖过了风声。一股暖意顺着泉水扩散开来,空气里多了种说不清的味道,像是雨后泥土,又像是烧过的檀香。
黑气开始从陈无戈的伤口往外渗。
不是一点一点,而是成片地往外退。那些原本钻进皮肉里的毒,像是被什么东西逼着往外走。血从伤口流出,颜色发乌,但刚滴到地上就被流过的泉水冲走,瞬间化开,消失不见。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黑色正在减淡。
“别……”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别用了。”
阿烬没理他。她的额头冒出汗,嘴唇发白,但手没有松开。火纹的光已经不只是红色,边缘开始泛蓝,像极寒夜里燃烧的炭火。
泉水越积越多,在低洼处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池。水不深,刚好没过小腿。最奇怪的是,这水温度比外面高,靠近就能感觉到暖意。
陈无戈明白它在等什么。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一点点往泉水边挪。每动一下,伤口就撕一次。等到池边时,他已经满头大汗。他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把自己拖了进去。
水漫上来,碰到伤口的瞬间,他全身一抖。
不是疼,是像有无数根针从里面往外扎。毒素在被强行排出,经脉在重新打通。他咬住牙,不敢叫出声,怕惊到还在施术的阿烬。
池水开始变色。
原本清澈的泉水渐渐染上灰黑,那是毒被排出来的痕迹。但奇怪的是,水中的灵气没有因此变得浑浊,反而越来越浓。他能感觉到,这些水不只是普通水,它们带着某种古老的力量,像是沉睡了很久,现在才苏醒。
他的呼吸稳了下来。
心跳从一开始的狂跳不止,慢慢恢复节奏。枯竭的灵气在体内重新流动,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在恢复。更让他意外的是,炼体境二阶的瓶颈居然松动了。
这个念头刚起,池底的水忽然亮了一下。
一道细小的光脉从泉眼深处延伸出来,贴着池底游走,最后缠上他的小腿。那感觉不像攻击,倒像是在检查什么。光脉停留了几秒,然后缩回地下。
陈无戈没动。
他知道这泉有问题,但它救了他。至少现在,它是安全的。
他抬头看阿烬。
她已经瘫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头,眼睛闭着,胸口微微起伏。火纹的光完全消失了,头发上的毛躁也没了光泽。她太累了,刚才那一招耗尽了力气。
他想站起来去把她抱过来,但身体还在适应排毒的过程,动不了。他只能看着她,确保她还在呼吸。
泉水继续流。
新的水流不断从岩缝涌出,旧的带着毒液流向下游。整个山涧底部都被覆盖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暖意。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黑气只剩最后一圈,正缓慢褪去。
就在这时,阿烬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没睁眼,但手指轻轻蜷了蜷,像是抓到了什么。她嘴唇微张,说了两个字:
“爹……”
陈无戈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个字。上次是在老李记酒楼起火那天,她昏迷中也喊过。但他一直当是错觉,是孩子对“家”的渴望。可这次不一样,她说得很清楚,而且是在火纹激活之后。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听见泉底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石头碰撞的声音,又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移动。池水表面起了细微的波纹,一圈一圈向外扩散。那道曾出现过的光脉再次浮现,这次没有接触他,而是沿着池壁往上爬,最后停在泉眼边缘。
光在那里凝成一个符号。
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像是一把倒立的刀,中间裂开一道缝。陈无戈不认识这个符号,但看到它的瞬间,左臂的旧疤突然发烫。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泉眼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整个池子的水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光脉消失了,符号也不见了。只剩下泉水静静流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烬的睫毛颤了颤。
她慢慢睁开眼,眼神有些茫然。她看了看陈无戈,又看了看四周的泉水,最后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缕极淡的蓝焰从指尖升起,跳了一下,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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