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街角的雾还没散尽,我袖口的布条还缠在上臂,皮肉底下那股麻意已被阳火压住,但没彻底消。毒素藏得深,像根细线埋在经络里,稍一松劲就会顺着气血往上爬。我得尽快拿到辅药,冲关裂体,否则等它发作,再强的阳火也救不了。
坊市已经开张。摊贩支起布棚,药香混着铁器锈味在空气里浮着。我低着头走,斗篷拉到鼻下,脚步不快不慢,右手始终藏在袖中,指尖贴着眉心,随时能催动神瞳。
东区第三排是药材摊。一个胖摊主正用油布擦参须,动作慢条斯理,面前摆着三株“百年雪参”,根须齐整,表皮泛霜光,看着像那么回事。可我知道,这种光是催生露泡出来的假象,真百年参的霜纹会从内向外透,像冰裂的蛛网,而这几根,光浮在表面,像是刷上去的。
我停在他摊前,没说话。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一闪,随即堆笑:“小兄弟要买参?这可是正宗百年货,刚从北岭运来,炼气期修士服了能稳境界。”
我依旧不语,右手微抬,神瞳悄然开启。
视野一变,那参的表皮如纸般被穿透。根部纤维错乱,年轮断续,有三道明显的人工刻痕,显然是拿三十年参硬雕出来的“老相”。更糟的是,参芯里渗着淡青色的杂质,那是催生露残留的毒,长期服用会侵蚀骨髓,让人真气不稳,走火风险倍增。
典型的坑人把戏,专宰那些不懂行又急于突破的散修。
我正要开口,东南方向三丈外,一道目光钉了过来。
是个穿黑袍的男子,袖口绣着一道紫电纹,腰间佩剑未出鞘,但站姿笔直,气势压人。他盯着我,眼神冷得像铁。
紫霄雷阁的人。
我立刻闭嘴,神瞳收力,只留一丝余光扫过摊主。那人额头已渗出细汗,手在袖子里抖了一下,显然也怕雷阁的人。
黑袍男子迈步走来,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摊主纷纷低头收拾东西,不敢看。
他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小辈,你懂药?”
我没动,斗篷微微扬起一角,阳火在经脉里缓缓流转,防着他突然出手。
“不懂。”我声音平得像井水,“但我看得出,这参没霜纹。”
他一愣。
我继续说:“真正的百年参,霜纹是从芯里长出来的,不是刷在皮上的。你来自雷阁,该知道这点吧?”
他眼神一沉。左手猛地一抬,一道紫电“轰”地劈下,正中摊前药罐,炸得碎片四溅,药粉飞散。
“放肆!”他喝道,“一个无名小子,也敢在雷阁面前指手画脚?”
我后退半步,脚跟稳稳踩实地面。神瞳再次开启,锁定他左臂——雷气在经脉里流转时,第三息会滞一下,像是旧伤未愈。破绽就在那里。
“我不是指手画脚。”我声音没高,却字字清晰,“我只是问,为什么这参没有霜纹?你若能答,我立刻走人。”
他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雷阁弟子?”
“我不配。”我点头,“但药摊骗人,市集就该管。你若不管,那就是纵容。”
他脸色变了。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几个散修站在远处,原本不敢吭声,现在却都盯着那几根参,眼神动摇。
摊主慌了,扑上来想收参:“不卖了不卖了,今日歇业!”
我伸手按住桌角,力道不重,却让他抽不动桌子。
“这参,谁订的?”
他摇头:“没人……就是进货来的……”
“赵少爷订的。”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偏头,看见一个穿蓝裙的少女站在人群外,手里拎着个小药篮,眼睛亮亮的,正盯着我。
她年纪不大,脸蛋圆润,说话却脆生生的:“我爹昨天听见他在后屋说,‘赵少爷要的货得做得像样点’。他还笑了,说‘反正那小子也不懂’。”
摊主脸色煞白,猛地扑向她:“胡说八道!谁让你多嘴!”
少女一闪,躲到我身后,探头瞪他:“你才胡说!我亲眼看见你往参上刷露水!”
黑袍男子脸色阴沉,突然抬手,一掌拍向摊主肩膀。
“砰!”
那人直接跪倒在地,肩膀塌了一边,疼得直抽气。
“废物。”黑袍男子冷冷道,“雷阁容不得你这种败坏名声的货色。”
他转头看我,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恢复倨傲:“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走吧。”
我没动。
“药呢?”
“什么药?”
“我来买药。”我盯着他,“不是来看你打人的。”
他一滞。
我继续说:“我要三株真百年参,两份赤阳草辅剂,还有一味‘清髓露’,去毒用的。”
他皱眉:“清髓露是三级丹方才用的,你炼什么?”
“与你无关。”我说,“你若卖,我付灵石。不卖,我去别家。”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好,我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株泛着冰纹的雪参,灵气内敛,确实是真货。
“十块下品灵石。”
我数出灵石,放上桌面。
他收了,又递来两包辅药,最后是清髓露的小瓶,密封完好。
我神瞳一扫,确认无毒,收进怀中。
“谢了。”我说完,转身就走。
那蓝裙少女追了两步:“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回头。
走出五步,身后传来低语。
“盯紧他。”是个陌生男声,“赵少爷说了,这小子不能活着拿到药。”
我脚步没停,反而加快,穿进一条窄巷。
巷子曲折,我七拐八绕,确认没人跟上来,才在一处废弃灶台前停下。从怀中取出清髓露,拔开塞子,神瞳凝视。
液体清澈,无杂质。我倒出一滴在指尖,轻轻一搓。
有滑腻感。
不对。
真正的清髓露应微涩,像砂纸擦过皮肤。这滴……太顺了。
我将指尖凑近鼻尖,极轻地嗅了一下。
腥甜。
是“腐心油”,一种能麻痹神识的慢性毒,三日内不会发作,但一旦运功,就会让经脉如虫噬,痛不欲生。
他们连雷阁的药都敢动。
我冷笑,把瓶子收好,没扔。
这瓶毒药,比真药更有用。
我继续往前走,穿过两条街,来到西市尽头的一家老药铺。门楣破旧,招牌上“回春堂”三个字几乎看不清。推门进去,铃铛轻响。
掌柜是个老头,驼背,眼神浑浊,见我进来,头也不抬:“关门了。”
“没挂歇业牌。”我站定,“我要买‘断续膏’。”
他抬眼,打量我:“治外伤?”
“内损。”我说,“骨裂,经脉撕裂,旧伤积毒。”
他眯起眼:“谁受的伤?”
“我。”我解开斗篷,露出手臂。皮肤完好,但神瞳内视,能看见经络中有暗红淤结,那是昨夜阳火冲关留下的旧伤未愈。
老头伸手搭脉,三息后,松开:“你体内有阳火,自己就能炼化淤毒,何必外药?”
我盯着他:“可阳火一动,旧伤就会裂开。我需要外敷镇住。”
他沉默片刻,转身进内室,拿出一个小瓷罐,递给我:“五百灵石。”
我付钱,接过罐子,神瞳扫过——药膏纯正,无毒。
“你不怕我被骗?”我问。
“怕。”他咳了两声,“可我不做假药。做了,夜里睡不着。”
我点头,收下药,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我停下:“老头,如果有人让你往药里加东西,你会加吗?”
他抬头,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不会。我爹临死前说,药是救人命的,不是杀人命的。”
我笑了下,没再说什么,推门而出。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
我摸了摸怀里的药包,阳火在体内缓缓流动,压制着毒素,也护着经脉。
第三重“裂体”,就差一步。
可我知道,这一步,比前两步都难。
巷口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抬头,看见那个蓝裙少女又出现了,手里还拎着药篮,站在我面前,仰着脸。
“你真的很厉害。”她说,“刚才那瓶清髓露,我也看出来了,是假的。”
我看着她。
“我爹是采药的。”她眨眨眼,“我从小就在山里认毒草。那味腥甜……是腐心油没错。”
我没说话。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包药,递给我:“这个给你。真清髓露,我爹自己配的,没外流。”
我盯着她。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苏瑶。”
我接过药包,触手微温,像是刚出炉的。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刚才……”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眉心,“你的眼睛,刚才闪了一下金光。我没看错吧?”
我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神瞳已敛。
她还在笑:“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不是冲着你的药来的。”
我攥紧药包,转身就走。
走出十步,我听见她在后面喊:“下次别去东市!他们都在等你!”
我没回头。
但我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巷子尽头,一只乌鸦从屋檐飞起,翅膀拍碎了一缕阳光。
我的手按在胸口,药包贴着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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