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光阴,在药王谷恒定不变的药香与雾气中,悄然而逝。
孤狼的恢复速度,连不死神医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偶尔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这不仅仅是药石之功,更倚赖于他那如同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以及深植于骨髓里的、对生存的极致渴望。
他已能自如行走,动作间虽不复曾经的迅如雷霆,却也沉稳有力。
每日清晨,他会在碧潭边演练一套极其缓慢、看似毫无章法的动作,像是在舒展筋骨,又像是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重新熟悉和掌控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引导着那微弱却坚韧的内息,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而坚定地流转。
饮血刀始终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暗红的刀身沉默着,仿佛也在积蓄着力量。
沈星魂的伤势早已痊愈,内力甚至因这段时日的静心修炼与墨樵偶尔的指点而略有精进。
她看着孤狼一日好过一日,心中欣慰,但那块来自顾望的黑色铁牌,以及外界传来的零星消息,都像阴影般盘踞在心头,让她无法真正放松。
这一日,例行施针完毕后,不死神医并未立刻收起金针。
他仔细检查了孤狼的脉象,又让他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最终缓缓点头。
“经脉已初步稳固,可承受跋涉之苦。”
他声音依旧平淡,“但内腑暗伤未除,丹田旧疾犹在,三月之内,不可与人全力相搏,更不可再如之前那般燃命催谷,否则药石罔效。”
孤狼沉默颔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
“你们可以离开了。”
不死神医直接下了逐客令,仿佛多留他们一刻都是麻烦。
他看向沈星魂,“记住你的承诺。”
沈星魂肃然道:“晚辈不敢或忘。”
不死神医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向他那间终日弥漫着药气的主茅屋,背影孤峭,仿佛他们只是谷中来了又去的过客。
墨樵不知从何处晃了出来,手里拎着个不大的包袱,丢给沈星魂:“里面是些应急的伤药和干粮。谷口阵法已暂时关闭一个时辰,够你们出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走吧走吧,老头子我也好清静几天。”
他的态度依旧惫懒,但沈星魂和孤狼都明白,这段时日的庇护,已是难得。
两人不再耽搁,简单收拾后,便向谷口走去。
孤狼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沾染过无数血污的青衫,饮血刀随意地插在腰后。
沈星魂则是一身利落的深色布衣,软剑藏于袖中。
穿过那片曾经激战、如今已清理干净但仍残留着些许痕迹的谷口区域,浓雾在身前逐渐变得稀薄。
当最后一步踏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云雾缭绕,山峦模糊,药王谷已彻底隐没在那片天然的屏障之后,仿佛从未存在过。
外界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气息,与谷中终年不变的药香截然不同。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有些刺眼。
孤狼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久违的天光。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自由的气息,却也意味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接下来,去何处?”沈星魂看向他。
虽然她心中已有计较,但经过这月余的生死与共,她已习惯在行动前听取他的意见。
孤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的地形,如同回归山林的孤狼,重新确认着自己的领地与潜在的威胁。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那块铁牌。”
沈星魂立刻从怀中取出那枚冰冷的黑色铁牌递过去。
孤狼接过,指尖摩挲着铁牌上那模糊扭曲的图案,眼神冰冷。“幽冥卫的东西,不会无故出现。”
他抬起眼,望向东南方向,“去凌州。”
“凌州?”沈星魂一怔。
凌州是南北漕运枢纽,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同时也是金钱帮势力盘踞的核心地域之一。
顾望之前的情报显示,金钱帮与南宫望门下有所牵连。
“嗯。”
孤狼将铁牌收起,“这图案,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凌州黑市,消息最灵通。”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金钱帮……也该去会一会了。”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追查铁牌线索,顺带敲山震虎,试探金钱帮与天机阁内奸的关联,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却也是目前最能打破僵局的方向。
沈星魂看着他恢复冷厉的侧脸,知道那个杀伐决断的孤狼已经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好,就去凌州。”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的伤势……”
“无妨。”孤狼打断她,迈步向山下走去,“赶路而已。”
他的步伐依旧不算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都踏在实处。
阳光将他挺拔而孤寂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在崎岖的山路上。
沈星魂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吸了口气,快步跟上。
两人不再言语,沿着山林小径,沉默地向东南而行。
山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气息,也带来了未知的征途。
药王谷的宁静已成过往,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汹涌的江湖风波,以及隐藏在铁牌之后、那更深沉的谜团与杀机。
路,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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