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不见了。
像被这吞人的山,又囫囵咽了下去。
我不信。这洞吃下去的东西,总会留下点渣子。
我瘫在量角器洞深处的平台上,盯着下方空荡荡的河滩,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火把的光焰跳动着,把我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张牙舞爪,像个嘲笑我的鬼影。
它不是自己长腿跑了,就是被水冲走了,或者……被什么东西拿走了。
最后一个念头让我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意。我猛地坐起身,举着火把,拼命朝平台下方、河滩附近的岩壁扫视。
水冲的?
我盯着墨黑色的河水。
水位线似乎和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滩上那些碎石的位置也大致没变。如果真是大水,应该会把滩涂整个冲刷一遍,不会只单单卷走那个“盒子”。
自己跑了?
更是无稽之谈。
那就只剩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像篦子一样,一寸寸梳理着那片河滩。
既然有东西留下过,就不可能毫无痕迹。娘以前找家里走丢的鸡崽时,就是这么教的,地上总会留下点印子。
突然,火把的光晕边缘,河滩与岩壁相接的一处淤泥地上,有几道模糊的痕迹拽住了我的视线。
不是水流自然冲刷的纹路!
那痕迹很乱,但其中有几道,特别深,特别清晰,像是……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拽过!痕迹从河滩中央,一直延伸到岩壁下一个不起眼的、黑黢黢的裂缝里。
那裂缝我之前没太在意,以为只是岩石普通的裂隙。
现在再看,那裂缝的宽度,似乎刚好能容一个人侧身挤进去。
我的心跳得像要擂破胸膛。难道刚才,就在我下来之前,真的有人在这里?他拿走了盒子,然后拖进了那个裂缝?
会是谁?寨子里的人?不可能,除了我,没人会钻这种深不见底的洞。
难道是……拐走娘的人贩子,他们的老巢就在这地底深处?这个想法让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又有一股压不住的怒火直冲头顶。
我立刻检查腰间的绳索。
不够长,绝对够不到河滩,更别说探查那个裂缝了。
这一次,我没有像上次那样绝望地瘫坐。反而有一种冰冷的、针扎一样的清醒。
这山里,除了我,还有别的“东西”在活动。
它(或他)拿走了盒子,说明那盒子很重要。
说明我的方向没错!娘失踪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些不见天日的洞穴里,和这些鬼鬼祟祟的痕迹联系在一起!
我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警惕而迅速地退出了量角器洞。重新站到阳光下时,我没有感到解脱,反而觉得每一片树叶的阴影后,每一块山石的缝隙里,都可能藏着一双眼睛。
回到家,我破天荒地没有先收拾工具,而是靠在门框上,仔细回想钻洞的每一个细节。
狗落洞深处的牛骨堆里,好像有过一截不像是牲畜该有的、腐朽的麻绳?
双胞洞那对“母子石笋”后面,岩壁上的刮痕,是不是太新了点?
还有量角器洞平台下方,那条能通到河滩的隐秘路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是我疏忽了,还是……那条路,是最近才被“人”走出来的?
越想,我越觉得这从小到大生活的十万大山,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它不再只是沉默地吞噬,它好像还在悄悄地隐藏,甚至……移动。
那天晚上,我半夜惊醒,仿佛感觉到地面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我赤脚跳下床,扑到窗边。月光下的薄刀地包和烂石眼包,静悄悄的,只有轮廓。
是错觉吗?
还是……那个拿走了盒子的人(或东西),又在地底活动了?
我睡意全无,就着月光,开始更用力地磨那把镰刀。磨刀石发出的“沙沙”声,让我爹在里屋翻了个身。他大概以为我又要发疯进山了。
他不知道,这次不一样。
我不再是那个只凭着一点念想就往洞里钻的疯哑巴了。
我现在是一个猎人。一个嗅到了猎物踪迹,正准备设下陷阱的猎人。
那个盒子就是饵,那个裂缝就是兽道。
而我,需要一张更结实的网,一根更长的矛。
第二天,我没有急着再下洞。我去了寨子里的铁匠铺,用手比划着,加钱让铁匠给我的镰刀重新淬火,开刃。我又找来更粗的麻,开始编织更长的绳索。
我的沉默里,不再是空洞的悲伤,而是凝练的专注和一股压抑不住的狠劲。
盒子不见了,是坏事,也是好事。
它把这山里的“静”给打破了。
既然有东西能动,那就有迹可循。只要它还在山里,只要我还活着,就算把这片地底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它,连同我娘的踪迹,一起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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