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李云龙没再骑他那匹新得的“红烧肉”。他像个门神一样，亲自押着另一辆从旅部“借”来的大卡车，车上用油布盖着几个山一样的大铁疙瘩。那辆车走得慢，一颠簸，李云龙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老赵，你说，旅长这会儿是不是在指挥部里拿头撞墙？”李云龙坐在副驾驶上，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那辆宝贝卡车，嘴里却没闲着。
赵刚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回答他。他觉得自己的革命意志，正在被李云龙用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反复摧残。
“柱子，”李云龙又扭头看向后座的何雨柱，“你说，这铁疙瘩，咱是放团部后院，还是给它单独盖个庙供起来？”
何雨柱正看着窗外出神，闻言只是淡淡地说：“找个地势高、干燥、地基扎实的地方，得防潮。这东西比人金贵，淋了雨生了锈，就成了一堆废铁。”
“听见没！老赵！专业！”李云龙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回去就让工兵连给咱的宝贝疙瘩们挖个冬暖夏凉的窑洞！”
当两辆卡车，一前一后，轰隆隆地开回独立团驻地时，整个营地再次沸腾了。
孔捷刚从他二营的兵堆里，千挑万选出十个眼神最贼、手上最稳的兵，正唾沫横飞地给他们做战前动员，告诉他们这关系到全营未来能不能吃上肉。话还没说完，就被营地门口的骚动给打断了。
“都嚷嚷什么！没见过卡车？”孔捷黑着脸吼了一句，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李云龙，正像个老财主一样，指挥着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把第二辆车上的油布往下扯。
“老李，你他娘的又从哪儿弄来一车破铜烂铁？”孔捷嚷嚷着挤上前去。
李云龙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高深莫测，没说话，只是冲着扯油布的战士们一挥手。
“哗啦——”
巨大的油布被扯了下来。
阳光下，一个通体黝黑、结构复杂、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和浓重机油味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精密的齿轮，厚重的机身，狰狞的刀头，无一不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工业美感。
旁边，还静静地躺着几台稍小一些，但同样结构精密的机器。
整个营地，瞬间鸦雀无声。
战士们都看傻了，他们不认识这是什么，只觉得这玩意儿比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还吓人。
孔捷的嘴巴，慢慢张成了圆形，他那双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眼睛，此刻写满了呆滞。他虽然不是技术专家，但也曾在太原的兵工厂里见过类似的大家伙。
“这……这是……德国人的万能铣床？”孔捷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一步步走上前，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那神情，像是见到了神迹。
“没见识。”李云龙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到他身边，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什么铣床？这叫‘灶台’！咱们何大厨的新灶台！”
“灶台？”孔捷彻底懵了。
“没错！”李云龙一指那台万能铣床，又指了指旁边的车床和钻床，嗓门提得老高，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你们以为柱子只会给咱们做红烧肉？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咱们独立团，有了自己的兵工厂！柱子不光要给咱们做吃的，还要给咱们‘做’枪，‘做’炮！”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兵工厂？咱们自己造枪？”
“我的乖乖，团长把兵工厂搬回来了？”
孔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李云龙。他终于明白，李云龙为什么那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赌局。
自己拿两门缴获来的九二式步兵炮当赌注，觉得是下了血本。可人家转头，就从旅长那儿，把能造炮的机器给搬回来了！
这已经不是赌局了，这是降维打击！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拿着弹弓跟人炫耀的孩子，结果对方从身后掏出了一门意大利炮。
“老李……你……”孔捷指着李云龙，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样，老孔？”李云龙凑过去，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我这鱼塘，够大吧？你那两门炮，现在还觉得是宝贝疙瘩吗？”
孔捷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死灰色。他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今天算是彻底栽在了李云龙和那个叫何雨柱的炊事员手里。
就在全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何雨柱走到了那台铣床前。
他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哗，只是伸手，轻轻拂去机身上的一层灰尘，手指在那冰冷的金属导轨上缓缓划过，那动作，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找二十个最有力气的，把这块地基给我挖出来，三米见方，一米深。”他指着旁边一块空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另外，去找些石灰、沙子和碎石来，越多越好。这台机器，自重三吨，地基不稳，加工出来的零件就是一堆废品。”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吩咐炊事班的人去洗菜切菜。
可这些简单明了的指令，听在周围人的耳朵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战士们不再喧哗，工兵连的连长二话不说，立马跑去集合队伍。
李云龙看着眼前这一幕，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独立团，以后不光能打仗，还能搞生产！他李云龙，以后不光是团长，还是兵工厂的厂长！
他转过身，再次搂住失魂落魄的孔捷，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耗子。
“老孔啊，别愁眉苦脸的。这兵工厂，也有你一份功劳嘛。”
孔捷一愣，抬起头看他。
“你想想，等我这儿的炮造出来了，你那两门破炮，不就成废铁了吗？”李云龙嘿嘿一笑，“你现在输给我，那是及时止损！我这是在帮你啊！”
“噗——”
孔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看着李云龙那张写满了无耻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正在指挥全团最精锐的工兵挖地基的“炊事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独立团，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而他孔捷，好像一不小心，用两门炮，给自己买了一张新世界的船票。至于这张票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回，好像输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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