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武的担忧,很快便化为了现实。
就在汉匈联军主力在苍狼原清扫战场、犒赏三军之际,一队狼狈不堪的骑兵,如同惊弓之鸟般,跌跌撞撞地从北方逃回大营。为首的,正是本该意气风发、如今却面如死灰、铠甲残破的公孙瓒。他身后跟随的白马义从,已不足出发时的半数,而且人人带伤,战马疲敝,旌旗歪斜,哪里还有半分天下精锐的模样?
消息传到中军大帐,耿武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下令,让公孙瓒前来禀报。
片刻,公孙瓒步履沉重地走进大帐,他身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头盔也不知丢在了何处,发髻散乱,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挥之不去的惊怒与懊丧。帐内诸将,黄忠、庞德、典韦、马超、以及刚被请来的吕布、刘豹等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的带着同情,有的隐含责备,更多的是不解与惋惜。
“末将……公孙瓒,拜见将军。”公孙瓒声音嘶哑,勉强抱拳行礼。
耿武面色沉静如水,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眼底压抑的怒火。他并未让公孙瓒起身,而是沉声问道:“伯圭,本将军军令,追击三十里,勿贪功冒进。你率部追击,至今方归,且如此狼狈,发生何事?从实说来!”
公孙瓒身躯一颤,他本就因损兵折将而心痛如绞,此刻被耿武当众质问,一股邪火与羞恼猛地冲上头顶。他抬起头,迎着耿武的目光,梗着脖子道:“回将军!末将……末将见胡酋溃败,有机可乘,便率部深入追击,欲擒杀轲比能、丘力居等首恶,以竟全功!不料……不料胡虏狡诈,在野狼峪设下埋伏,末将一时不察,陷入重围……”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高了起来:“若非末将拼死冲杀,白马义从将士用命,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野狼峪距离苍狼原已有近百里之遥!公孙瓒这已经不是贪功冒进,简直是违抗军令,孤军深入了!
耿武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公孙瓒面前,目光如刀,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将军的将令,在你公孙伯圭眼中,莫非是儿戏不成?‘勿贪功冒进’六字,你是听不懂,还是不屑听?”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你可知,因为你这一时贪功,违抗军令,导致多少忠勇的白马义从将士枉死沙场?!这支朝廷花费无数钱粮打造、北疆赖以震慑胡虏的铁骑,差点被你一朝葬送!你该当何罪?!”
耿武的斥责,句句诛心!尤其是提到那些枉死的白马义从,更是戳中了公孙瓒内心最痛的伤疤。这些骑兵,不仅是国家的精锐,更是他公孙瓒纵横北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折损近半,他本就心痛欲裂,此刻被耿武如此严厉地质问,羞愤、委屈、不甘、怨恨,种种情绪瞬间爆发!
“够了!”公孙瓒猛地直起身,双眼通红,怒视耿武,嘶声吼道,“耿文远!你休要在此摆什么车骑将军的架子!白马义从,是我公孙瓒一手带出来的兵!如何用兵,如何打仗,我比你清楚!今日折损,是我公孙瓒的责任,我自会向朝廷上表请罪!用不着你来教训!”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帐外:“我这就带着我剩下的儿郎走!不在此碍你的眼!北疆之事,你爱怎么管就怎么管!我公孙瓒,不奉陪了!”
说罢,他竟然转身就要往外走!
“放肆!”
“大胆!”
数声怒吼同时响起!
庞德、典韦早已按捺不住,此刻见公孙瓒竟敢如此顶撞主帅,甚至要带兵离去,简直形同叛逆!两人齐齐踏前一步,庞德手按刀柄,典韦更是双目圆睁,杀气腾腾:“公孙瓒!你敢违抗军令,顶撞主帅,还要擅离军营?真当我等手中刀剑不利吗?!”
马超也是年轻气盛,银枪一横,拦在帐门前。就连吕布,也抱着方天画戟,冷冷地看着公孙瓒,眼中满是不屑。刘豹等匈奴首领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汉军内部竟会闹成这样。
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只要耿武一声令下,庞德、典韦等人立刻就会动手将公孙瓒拿下!
公孙瓒此刻也是骑虎难下,手握剑柄,面色铁青,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他知道,若真动起手来,自己绝无生理。
“且慢!”
就在耿武目光冰冷,即将开口下令之际,一个清朗而急切的声音从帐下响起。只见一人越众而出,单膝跪倒在耿武面前,正是赵云!
“车骑将军息怒!”赵云仰头,神色恳切,“公孙将军违抗军令,确有过错。然,其初衷亦是为了尽灭胡酋,永绝后患,虽行事鲁莽,却非存心叛逆。且,公孙将军久镇北疆,于胡情地理了如指掌,白马义从虽受重创,仍是威慑边陲的一支劲旅。值此北疆初定、百废待兴之际,若严惩公孙将军,使其部离心,恐令残余胡虏有机可乘,边疆再生波澜!恳请车骑将军念在其往日功劳及北疆大局,暂息雷霆之怒,从轻发落!”
赵云言辞恳切,入情入理。他曾在公孙瓒麾下效力,深知其为人秉性和对北疆的作用,此刻挺身求情,既是出于公心,也有一丝旧谊。
与此同时,徐庶也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子龙所言甚是。公孙瓒桀骜,然可用。北疆广袤,非独力可镇。鲜卑、乌桓虽败,然轲比能、丘力居等首脑未擒,其部落犹存,假以时日,必卷土重来。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公孙瓒及其部众,仍是稳定幽州、清剿残敌不可或缺之力。不妨暂示宽大,令其戴罪立功,既能彰显主公胸襟,亦可使其感恩效命,稳定边陲人心。至于其罪责,可记录在案,上报朝廷,日后再行斟酌。”
赵云和徐庶,一文一武,一从情谊大局,一从利害得失,双双为公孙瓒求情,理由充分,态度恳切。
耿武看着跪地的赵云,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徐庶,再望向被庞德、典韦拦住、脸色变幻不定的公孙瓒,心中念头飞转。
的确,杀了或囚禁公孙瓒容易,但后果难料。正如赵云和徐庶所说,北疆未靖,需要稳定。公孙瓒在边军和胡人中仍有影响力,其部战斗力也尚存。此时若严惩,恐激生变乱,让刚刚平定的局势再起波澜。
作为北疆统帅,他必须权衡利弊。
沉吟良久,耿武眼中锐利的寒光渐渐收敛,化为一抹深沉。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庞德、典韦、孟起,退下。”
“主公!”庞德、典韦心有不甘,但在耿武严厉的目光下,只得悻悻收手,退回原位。
耿武目光落在公孙瓒身上,缓缓道:“公孙伯圭,违抗军令,损兵折将,顶撞主帅,罪责难逃。念在你往日镇边微功,且子龙、元直为你求情,更兼北疆大局未稳,急需用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本将军暂不追究你违令之罪,亦不阻拦你去留。”
公孙瓒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诧。
“但你须记住,”耿武语气转冷,“今日宽宥,非你无罪,乃因国事为重!你既欲走,可率本部人马,即刻返回辽西管子城!整饬部伍,清剿乌桓、鲜卑残部,戴罪立功,镇守边陲!若再敢擅自行事,或心怀怨望,贻误边事,数罪并罚,定斩不饶!”
公孙瓒脸色青红交加,内心挣扎。他知道,这是耿武给了他最后一个台阶,也是最后通牒。若再强硬,绝无好下场。他看了一眼跪地未起的赵云,又瞥了一眼徐庶,最终,那股骄横之气在现实和理智面前,还是被强压了下去。
他垂下头,声音干涩地抱拳道:“末将……谢将军不罪之恩。这便……返回辽西。”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大帐。
很快,营外再次传来马蹄声,公孙瓒率领着他那支残存的白马义从,黯然离开了汉军大营。
帐内,气氛依旧凝重。
庞德忍不住道:“主公,就这样放他走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耿武坐回座位,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罢了。子龙、元直说得对,北疆还需要他这块招牌。但愿他经此一败,能有所醒悟。若再冥顽不灵……”他眼中寒光一闪,“自有国法军纪等着他。”
处理完此事,耿武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传令下去,各部抓紧休整,清点战果。三日后,拔营返回沮阳城。北疆的善后,还有许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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