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拯救了曼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
在确认曼已经身体无碍并踏上了归途之后,佐菲、希卡利与弗洛伊三人并没有当做无事发生般回到各自的岗位,而是颇为默契地一同回到了警备队总部。
身为警备队当前的总队长代理,佐菲的政治敏感度也已经足够成熟。
他当然没有试图掩盖或者淡化这次的事件,毕竟涉及到“复活”这种颠覆生死概念的超格技术,对曼的救援成功只不过是一场海啸的第一波潮涌,后续可能引发的震动只会一波更强过一波。
在主动启动了紧急议会的流程之后,佐菲和弗洛伊、希卡利一道,在议会大厅的后勤区找了一间休息室,近乎自我隔离地关闭了门扉,等待着紧急议会的召开。
甚至,他还象征性地安排了一小队警备队员守在门外——与其说是看守,不如说是一种姿态,表明他们愿意接受审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房间内,最初的激动早已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反思与些许不安的沉寂。
弗洛伊靠在悬浮椅上,环抱起的双手指尖无意识地点着自己的手肘。
她抬起眼灯,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希卡利和眉头紧锁的佐菲,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们觉得我们会被怎么处罚呢?”
希卡利双臂环抱站在窗边,放空的视线重新聚焦了起来,声音平静却低沉:“……没有先例。”
“真是的……”弗洛伊无语地虚起了眼,忍不住吐槽道,“复活技术如果有先例的话,还用等到这次才震惊光之国吗?”
佐菲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叉置于膝上,语气缓慢且郑重:“根据现有的法规和事件性质,我们三个人的行为本身,处罚可轻可重,但大概率不会太严厉。”
“我是擅离职守,不过情节轻微,而且有合理的临时交接;希卡利和弗洛伊你们两个,未经批准进行高危实验,但对象是自愿(同意书这东西,曼已经在虫洞还在的时候,帮忙补过一份了)的曼,并且实验也成功了,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按常规来说,我们可能就是停职反省、扣罚资源权限一段时间。”
这份处罚,听起来完全够不上让他们三个如临大敌地待在议会大厅这边。
但是一旦加上“复活”技术这几个字,情节一下子就严重爆表了。
果然,佐菲的话音顿了顿,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长叹了一口气,他神色分外严肃地说道:“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们‘做’了什么,而在于我们做了‘什么’。”
再次停顿了数秒,佐菲抬头看向了希卡利,目光锐利且明亮:“我会在议会上如实陈述:生命固化技术,至少在目前阶段,存在着难以忽视的缺陷和风险。”
他条理清晰地陈述起来:
“首先,就是希卡利你最开始提到过的。波动模拟器的原型机想运作的话,需要海量的能源和准备时间,这意味着它无法被快速全面地普及开来……”
“而一项不适合普及的技术,我们都知道的,它极有可能在事实上成为一种‘特权’。”
说到这里,佐菲加重了某个词的读音,视线扫过了两位友人。
“在光之国,任何可能导向固化阶层、破坏平等基石的事物,都是最危险的禁忌。我们的一切职位的高低,区别只会在于个体的能力与贡献,并确保机会面向所有人开放。”
“但是‘复活’的资格呢……该由谁来裁定?又依据什么标准?一旦这种标准出现,就意味着生命可以被量化、被比较,这本身就已经动摇了我们对生命无差别敬畏的信念核心。”
希卡利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弗洛伊,眼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急切,反驳道:“但是仪器是可以改进的!最终目标当然是优化到弗洛伊的天赋那样,快速、低能耗的水平……”
他理想的蓝图,当然也是让这项技术能够惠及所有应该被拯救的生命。
“问题在于,这门技术已经被摆上台面了。”佐菲打断了他。
他接着又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我明白你的理想,希卡利。但是——”
不存在这门技术也就罢了,光之国还是像以前那样。
“复活,它已经存在了。那么民众会怎么想?要等着他们质问:‘既然我们有能力复活战士们,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英雄牺牲’吗?”佐菲满脸无奈地叹息起来,“可我们目前的技术,又无法完全去回应这份期待。能源、时间、乃至弗洛伊独一无二的天赋……这些限制会将我们推向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甚至可能引发社会的信任撕裂危机。”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直到两人在沉思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弗洛伊。
她正拿着一只光子笔,在一块光屏上慢悠悠地写着什么,似乎正是答应给希卡利的那份关于复活过程的报告。
感受到这两份强烈的注视,弗洛伊抬起头,眨了眨眼,随即恍然过来:“嗯?哦……”
停下笔,她挑起眉头,笑吟吟地拿笔尖指了指自己:“你们是在担心——我以后会被塞进警备队,专门当‘复活机器’使唤吗?”
希卡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佐菲明明还有点替她担心,但还是忍不住被这说法逗笑了:“谁在担心这个啊!”
先不提光之国对公民个人意志的尊重——绝不会允许将任何一个公民工具化。
佐菲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语气认真起来:“我们担心的是你好吗,弗洛伊。”
当她意识到自己拥有的这份能力之后,她肯定就会下意识地去关注警备队的伤亡数据。
而以弗洛伊的性格,她可能会对永远在增长的数字无动于衷吗?
可这本不该是被她一个人背负承担起来的重压啊!
并且可预见的也会很危险……
沉默了片刻,希卡利转过头来凝视着弗洛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懊悔:“……是我……太心急了。”
他罕见后悔起来自己主动找佐菲申请实践实验这件事了——当然,并不是后悔拯救了曼。
希卡利只是忍不住觉得,他应该准备得更充分些,让技术以更完善、更不易引发争议的面貌问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弗洛伊推向了风口浪尖。
“可是那样的话,”弗洛伊耸了耸肩,笑容温和却犀利地反问道,“心理压力过大的人不就变成你了吗,希卡利?”
环顾了两位友人一圈,她再次轻笑了起来,目光清澈且坚定:“你确定,在明明握有技术雏形的情况下,能眼睁睁看着警备队的伤亡数字不断增加,只为了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这句话,毫无疑问地直指了核心。
希卡利顿时无言以对起来:他不能。
正是因为他无法再忍受年复一年目睹不断有名字刻上万念碑,才会如此执着于此。
无论早晚,当拯救成为可能,良知便无法安坐。
佐菲看着相互体谅、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友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坚毅的脸上流露出了复杂的情感:“这可真是……”
他的心中不断有暖流涌动着,却又真实地,为眼前近乎无解的局面感到沉重。
这正是这次紧急议会的最大问题,重点完全不在于该怎么处罚他们三个——他们三个犯的错完全称不上严重。
最大的问题就是三人忧虑聚焦的这点——复活技术,到底后续该怎么办?
眼见气氛再次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弗洛伊左右看了看,突然清脆地拍了拍手:“好了好了!烦心事先放一放哦!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们要不要听听看呢?”
她站起身,朝友人们俏皮地眨了眨眼,竖起了一根手指,脸上亦扬起了一抹轻快神秘的笑容:“关于信标通讯技术,我有了一点改进思路呢~!”
活泼明亮的笑脸,顿时将房间内凝重的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她突然的新点子,也将希卡利和佐菲的注意力,暂时从对未来的忧虑,拉回到了充满无限可能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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