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一身黑的客人再一次打开了校长室的大门。彼时办公室的主人正站在冥想盆之后,低头望着有些涟漪的水面。
“哦,西弗勒斯,你来了。”邓布利多没有抬头,只是向着刚进门的斯内普招了招手。
斯内普抿了下嘴,压下心里不耐的情绪和脱出口的拒绝的话,走到了冥想盆的另一边,正对着邓布利多。
“我得给你看点东西。”邓布利多冲斯内普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冥想盆。
斯内普迟疑一秒,而后弯腰将脸投入水面,荡起银色的涟漪。
一片黑雾过后,进入斯内普眼睛的是一扇半开的门,他看到红发的小男巫抱着几本书走到门前,正要开门时被与他一起来的赫奇帕奇的学生拉住——两位小巫师就这么停在了魔法理论教师的办公室前。
视线穿过那半敞的门,斯内普看到自己不久前才从麻瓜照片里看到的男人正低头坐在侧对门缝的沙发上,梳得板正的头发因为垂首的动作而落下些许。
“奥米,我的奥米,你不要担心。”黑长卷发的女人背对房门,站在沙发旁,抬手整理男人的发丝,“当年塞巴斯蒂安本就有悔过之心,现在都过去好几年了,他一定不会埋怨我们的。”
女人说着,为男子整理发丝的手移到了他的脸颊,与另一只手一起,捧起他的脸。
“奥米,没关系的,到时候我先向他请罪就是了,相信他会顾及到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给我几分好脸。”
“塞柏,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男人轻叹一声,抬手覆盖女人手上,轻轻摩挲,“举报他是我提议的,而且……那时候你们的关系可是好着呢,什么都瞒着我,你刚才的话怕是要反过来才是真的。”
话到最后,带了几分埋怨。
女人轻笑,微微俯身,长发落下,正巧挡住门缝看向他们面部的视线。
“谢谢你,塞柏。”男人声音轻柔,“幸好有你。”
“我也是,奥米。”
冥想盆里的场景到此结束,斯内普木着脸抬起头,冷嘲道:“真是没想到,伟大的邓布利多教授竟然还有窥视别人夫妻亲密的爱好,还妄想强加给别人。”
“我也是无意。”邓布利多面不改色,从容地回到自己的校长座位上。
“所以?”斯内普不解地看向邓布利多,“我看这个有什么用?”
“唔……只是想多告诉你一些关于塞克瑞教授的事情。”邓布利多示意他坐下。
说实话,斯内普对此并不感兴趣,但邓布利多此时严肃的表情却是让他多了几分好奇,所以没多思考他便坐在了沙发上——正是上午塞柏琳娜坐过的位置。
“我想,你在去塞克瑞教授故居时,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丈夫,奥米尼斯·冈特先生。”
斯内普皱眉:“伟大的邓布利多还有监视教授和学生的习惯?”
邓布利多笑了笑:“这不用监视,我只是知道她一定会向你透露这一点的。”
“……为什么?”
“因为她看透你太容易了,西弗勒斯。”
斯内普轻哼一声,本要反驳,但是想到自己下午那下意识转起的大脑封闭术,他忽然明白了邓布利多的意思,嘴中的反驳转了弯,变了味:“或许该说她不愧是您——的教授。”
几个小时前,他因为塞柏琳娜所展现出来的感情而想到了莉莉,情绪有些波动,所以在塞柏琳娜转头的时候,本能地用了大脑封闭术来压制自己的情绪。
他并没有对塞柏琳娜的失态多想,毕竟任谁看到去世多年的恋人,都不会平静。而现在有了邓布利多明言提醒,他便明白了,那些或许感情的流露是真实的,但也带着目的。
——她可是一位斯莱特林!
竟然会主动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领域,分享自己的秘密,展现自己的失态。
塞柏琳娜在试探。
试探斯内普的反应。
而他那运转自如的大脑封闭术便是回应——证实塞柏琳娜猜想的回应。
想明白这一点的斯内普脸色变得很差,邓布利多见此,以一个和蔼的微笑回应斯内普怪声怪气的那句话。
只是……塞柏琳娜是怎么才见面几个小时就能知道如何对付自己呢?
斯内普想着,便问出了声。
“这便是我要说的事情了。”邓布利多身体向前,双臂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成塔状,“她是个厉害的人,格外能参透人心,并加以利用。刚才给你的看的记忆里,我停下是因为……我听到了塞巴斯蒂安·萨鲁的名字。他在五年级时,用不可饶恕咒杀害了自己的叔叔,在好友及妹妹作证之后,进了阿兹卡班。
这件事在我入学前就闹的沸沸扬扬,入学后发现因为他是斯莱特林的学生,所以学生们私下讨论得更激烈。”
现任斯莱特林院长发出一声冷哼。
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当时的我只知道举报他的人是塞克瑞教授和她的丈夫,并认为他们是为了正义举报好友的好人。但是后来,等我接触到魔法部的资料后,才知道萨鲁击杀他的伯父时,塞克瑞教授也在场——或者说,实际上在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二人一直有共同的、神秘的行动。”
联想到刚才在冥想盆里看到的记忆,斯内普明白了邓布利多想要说什么,接上了邓布利多想要表达的事情:“她有教唆别人的嫌疑,但没有被怀疑,也没有被调查。”然后他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
“因为她的友好,西弗勒斯。你能快速怀疑到她,是因为你和她还不熟悉。”邓布利多扶了扶镜框,湛蓝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斯内普的沉静的黑瞳,“只要你和她接触过,你便不会怀疑她,只会觉得她是个阻拦好友无果并心怀内疚的好学生。”
“也包括你。”
“是的,也包括我。”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我对于教授她学生时期的经历不熟悉,但她那些学生时期的壮举确一直在听其他教授讲述——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完美的。她成为我的教授后我也因为她的博学风趣而对她钦佩敬仰。
我必须说,她是与我关系最好的教授。我毕业之后,也是会经常与她联系。
她会帮助所有来向她求助的人,她永远温和有礼……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样。”
邓布利多停下了对塞柏琳娜的夸赞,他微微垂首,看着自己合拢在桌面上的双手。
“听起来……很完美。”斯内普拖着古怪的长音发出感言。
“确实很完美,她就是众人眼中完美的学生、同学、朋友、教授,以及——领袖。”邓布利多的大拇指相互摩挲着,“我想你应该听到过类似的评价,西弗勒斯。只不过是形容另一个人的。”
斯内普的右手下意识攀上了自己的左臂,嘴唇抿得很紧。
他本来没想到任何人的,但是邓布利多引导性很强的“领袖”一词吐出后,前面那堆赞美的词汇便立即在脑中和好友马尔福曾告诉他的——老马尔福家主曾经说过的——对神秘人的评价。
那似乎是老马尔福家主隐退前与马尔福交谈时提起的,他说那位在上学时是何等的优雅强大,与人和善受人敬爱,他有着让所有人自愿跟随的魄力和能力。
但,老马尔福的夸赞只停留于神秘人的学生时代,对于斯内普所认识的神秘人,老马尔福似乎有着别的说法,只是当时喝多的马尔福还保持着不少清醒,话题在夸赞之后戛然而止,只是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此时的斯内普倒是明白了多年前好友的未尽之语——那友善和好相处只是伪装——就像现在邓布利多想向他说的一般。
大脑封闭术再次运转,那颤抖的情绪被压了下去,斯内普松开了手,脸色也有些缓和。他抬眸,却发现邓布利多盯着他自己相握的双手没有动作,看面色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在回忆。
真稀奇啊。
斯内普心中揣测邓布利多应当是在对比神秘人和塞克瑞,因为他听到邓布利多轻声说——像是在和他对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他们,这类人,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斯内普不想去探寻几十年前的伏地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感兴趣,他只是问道:“那为什么强大又与神秘人如此相似的塞克瑞……”
他顿了顿,没有问完,但邓布利多明白了他的意思。
邓布利多抬头,与斯内普对视,湛蓝的眼睛里是斯内普熟悉的笑意和陌生的复杂。
“爱,因为爱情,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将双手从桌子上拿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斯内普,“奥米尼斯先生——奥米尼斯·冈特,他是冈特家的例外,他厌恶黑魔法至极。只要有他在,塞柏琳娜·塞克瑞便永远都是那个和善优雅的塞克瑞教授。”
邓布利多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让他开始对塞柏琳娜剥离滤镜、并对她那疯狂病态的爱意感到震惊的夜晚。
正是因为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所以他相信毒蛇也会自缚獠牙,只是——
“但那位冈特早就不存在了。”
“是的,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放开了双手,后靠在椅背上,“所以我才要提醒你,塞柏琳娜身上本就有很多秘密,如今又没了限制她的人……她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所以,切记,一定不要轻视她。
——一定不要对她放松警惕。
——一定。”
邓布利多的话不断在斯内普脑中回荡,伴着他手下翻找资料的声音打乱地窖的寂静。
斯内普已经很久没有来到眼前的书架了,这里都是往届魔药学教授留下的一些笔记和资料,他只有在开始担任教授的那年频繁翻阅过。
他之所以在塞柏琳娜的书架上发现那笔记,除却其放在最上层外,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这册子上的笔迹熟悉。
塞柏琳娜说这来自她的魔药学教授,夏普教授。
【伊索·夏普】
斯内普的手指停留在这个名字上,拿下了那本夏普院长留下的厚重的资料册。
资料里放着一张又一张授课记录以及总结,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夏普教授的魔药心得以及日常随笔,偶尔蹦出一张优秀的学生作业……只能说魔法确实是有用的,如此多的纸质资料竟然过了百年还能保存良好,这属实是令人欣喜的。
找准年份后,斯内普便一页又一页迅速翻阅着授课记录和总结。
但是可惜,塞柏琳娜的名字出现频率不高,且都是与其他学生无异的普通记录,没什么特殊的。斯内普有些失望,但又觉得这才正常。
他合上资料册,将其放回原位,而后一边往自己桌子走着,一边拿出了从塞柏琳娜故居中拿来的笔记——没有一位魔药大师会放过一份稀有魔药的研究过程。
只是在翻开的第一页,他便顿住了脚步——这笔记似乎是被从什么地方撕下来又重新组合到一起的,而这纸质……他似乎刚刚摸过。
仔细摸索了一下手中纸张后猛地转身重新拿下了那本资料册,打开了自己并没有仔细看过的随笔部分,皱着眉认真翻阅。
最终,二十分钟后,他从其中拿出了一张不同笔记的——被夹在随笔中的——一张署名为“塞柏琳娜·塞克瑞”的信,以及一张属于塞柏琳娜的owL成绩单。
信中,塞柏琳娜那与本人不符的锋利笔迹中写满了对于自己成绩的不满意、对于夏普教授的问候,以及询问其是否有时间为自己补补课,并写明与信件一起而来的是自己寻找到的稀有材料。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信件转移到了成绩单,而后顿住。
七门必修课,六门o,一门A。
地窖回归了寂静。
半晌。
地窖的主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哼笑。
霍格沃茨昏暗的地下,尚且青年的院长在考虑如何利用课业换取信中令他眼馋的材料。而霍格沃茨火烛正旺的八楼,年老的校长正穿着睡衣坐在办公桌后失神,昏睡的画像纷纷换了姿势以遮挡烛光。
“哦,你失眠了吗阿不思?”学院帽的声音沙哑带着困倦。
“不。”邓布利多呵呵一笑,抬手拍了下——因感受到他的情绪——而趴在他肩头安慰他的福克斯,“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学院帽咂咂褶皱:“我知道她应该被人警惕,但也不必你如此费心思吧。”
“哦不,我并不是因为塞柏琳娜……或者说,不是因为她本人。”邓布利多抱起福克斯,一下又一下捋着,“我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感觉的没错——毒蛇确实会主动把獠牙收起来的。但是……我又没完全理解,嗯……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理不理解这句话,但我确实没有把这个道理一直记得。”
“……”学院帽看了眼几个偷摸睁开眼又接着闭上翻身的画像,也有些想翻身了,“或许你真的是因为年老而失眠了,阿不思。别想太多,该去睡了。”
“或许你是对的。”邓布利多闻言轻笑一声,抱着福克斯站起来,“晚安,老伙计。”
八楼的灯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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