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卿的战备命令,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奉天乃至东北三省都炸开了锅。质疑、恐慌、决绝、悲愤……各种情绪交织碰撞,但机器一旦启动,便再难回头。
于凤至成为了这架庞大战争机器上最忙碌的“润滑剂”和“监察官”。她的身影出现在奉天城的各个要害节点。
在北大营,她亲眼目睹了第七旅官兵抢修工事的场面。泥土飞扬,铁锹与冻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士兵们脸上混杂着疲惫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旅长王以哲亲自在阵地上巡视,见到于凤至,匆匆敬礼,沙哑着嗓子汇报:“夫人放心,弟兄们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崩掉小鬼子几颗牙!只是……弹药储备,尤其是重火力,还是不足啊!”
于凤至看着那些简陋的、甚至有些仓促的防御工事,心知面对日军的重炮和坦克,这些恐怕难以持久。但她不能流露丝毫气馁。“王旅长,辛苦了。兵工厂正在日夜赶工,能补充多少是多少。最重要的是士气!要让每一个弟兄都知道,他们身后是奉天城,是东北三千万父老!”她转身对随行的谭海低语,“将我们协办处秘密储备的那批手榴弹和炸药,优先调拨给北大营。”
在奉天城内,由新军教导大队和卫队旅实施的戒严已经到位。主要路口设置了沙袋工事和铁丝网,巡逻队荷枪实弹,盘查着每一个可疑的行人。一种肃杀的气氛取代了往日的市井喧嚣。商店大多关门歇业,市民们囤积着粮食和煤炭,脸上写满了不安。于凤至视察了几处关键街区的布防情况,塞克特顾问制定的巷战计划被细化到了每一栋可能的狙击点和爆破点。她看到年轻的士兵们趴在冰冷的街垒后,认真听着军官讲解战术要点,眼中既有紧张,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士兵们需要更多的实弹训练,尤其是夜间射击和爆破。”塞克特对于凤至直言不讳,他的脸色同样凝重,“时间太紧了,我们只能教给他们最基本的原则,真正的考验在战场上。”
于凤至点头:“尽力而为。另外,城内治安和消防也要安排好,防止日谍破坏和战时混乱。”
兵工厂是于凤至最牵挂的地方。车间里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三班倒,脸上满是油污和疲惫,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方宏毅嗓子已经喊哑,正带着技术骨干调试一台关键机床,试图进一步提高仿制轻机枪的零件加工精度。
“夫人,材料!铜和特种钢的库存不多了!日本商行已经全面禁运,从关内采购的渠道也被卡得很死!”方宏毅见到于凤至,焦急地报告。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凤至蹙紧眉头:“想办法回收旧弹壳,拆解报废器械。另外,我让秦先生想办法从香港或东南亚试试看,但远水难解近渴。先把现有材料用在刀刃上,优先保证步枪子弹和手榴弹的生产。”
她穿过忙碌的车间,看到一些讲习所派来的学生也在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个年轻学生正小心翼翼地给刚组装好的步枪上油,动作一丝不苟。于凤至走过去,轻声问:“怕吗?”
学生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怕!夫人,我们能赢,对吗?”
于凤至看着他清澈而充满希望的眼睛,心中一酸,她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只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多造一杆枪,多产一发子弹,前线的弟兄就多一分希望。”
除了军事准备,于凤至还要应对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巨大压力。
杨宇霆和常荫槐虽然未再公开反对备战,但消极怠工、暗中掣肘的情况时有发生。军需物资的调拨,常荫槐主管的部门总是以“手续不全”、“需要统筹”为由拖延。某些非张汉卿嫡系的部队,对备战命令阳奉阴违,甚至向杨宇霆抱怨资源分配不公。
于凤至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周旋其间,时而以理服人,时而借助张汉卿的权威强压,时而又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以维持表面上的团结,避免在大战前夜先发生内讧。这种走钢丝般的平衡,让她身心俱疲。
而外部,日本人的反应更为激烈。关东军的挑衅变本加厉,甚至发生了日军士兵强行冲击中方哨所的事件,虽未造成大规模交火,但火药味已浓得刺鼻。日本领事馆几乎每日都向东北当局提出“抗议”,指责中方“恶意备战”、“破坏和平”。国际社会的调停声音微弱而无力,仿佛隔岸观火。
最让于凤至和张汉卿心寒的是南京国民政府的回应。回复的电文措辞依旧冠冕堂皇,表示“严重关切”,要求东北当局“忍辱负重,避免事态扩大”,并“相信国联能公正处理”,但对于最急需的军事和物资援助,却语焉不详,只字未提实质承诺。
“忍辱负重?事态扩大?”张汉卿将南京的电文狠狠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要我们忍?蒋先生他……他到底在想什么?!”
于凤至默默捡起电文,心中一片冰凉。她深知,指望南京政府全力支援,恐怕已是镜花水月。东北,很大程度上要独自面对这场劫难了。
九月上旬,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中飞快流逝。边境的摩擦越来越频繁,枪声时而划破夜晚的寂静。各种真伪难辨的谣言在奉天城内传播,加剧着恐慌。
九月十五日,距离情报预警的“九月中旬”只剩下最后几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天夜里,于凤至刚刚处理完一批军务,正准备和衣小憩片刻,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张汉卿一脸惊怒地冲了进来,手里攥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急电。
“凤至!你看!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发表声明,诬陷我东北军士兵袭击南满铁路守备队,造成日方人员伤亡!他们声称这是‘暴戾已极’的挑衅行为,宣布要采取‘自卫手段’!”
于凤至接过电文,快速浏览,心猛地沉了下去。虽然具体细节与“夜枭”情报略有出入,但模式一模一样——制造事端,栽赃陷害,然后以此为借口发动进攻!
“他们终于……还是来了。”于凤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冷静,“汉卿,这就是他们的借口!进攻恐怕就在这一两天内!”
几乎与此同时,城外远处,隐隐传来了沉闷的炮声!一声,两声,紧接着是密集的机枪扫射声!
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张汉卿一把抓起话筒,里面传来了王以哲旅长嘶哑而急促的声音:“少帅!日军向我北大营发起猛烈炮击!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开始冲锋!弟兄们……弟兄们顶得很苦!”
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以无可阻挡之势,碾过了1931年9月18日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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