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灿摇头：“打不过，敌众我寡。”
算一算自己这边的人数，能战斗的不到三十人，而鞑靼兵马少说六七十人，这些人还锲而不舍，一路从梁关追他们到这里。
“可今晚也无法再跑了。”顾芙沉重道：“马都跑不动了。”
连着几日不停赶路，战马都已经濒临体力极限，过河的时候马腿都在发抖。
高灿问顾芙：“这里地形你熟吗？有没有地形可以利用？”
顾芙想了想，摇头。
“那就再一次我带人引开他们，你们彻底躲起来。”
“不行。”顾芙叹了口气：“你不觉得他们变聪明了吗？你看，他们距离咱们不过一条河，一里路，却不急于进攻，就是他们已经发现之前被耍了几次。”
“那就背水一战，彻底把他们解决掉！”他转头看向后面：“保护二皇姐和女眷躲起来，咱们轰轰烈烈与他们决一死战！”
“不行！”顾芙果断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牺牲！”
蒋伯昭带人先护送女眷躲藏，策马回来时道：“前面有一座破庙，位置也利于防守。”
顾芙和高灿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高灿道：“利用破庙埋伏。”
顾芙点头：“我们一路上箭矢可没怎么浪费。”
两人一拍即合，他们打算一个带人去布置埋伏，一个带人去破庙后院等候。
三十人对七十人。
正面刚顾芙没有这个胆子，毕竟拼体力，汉人先天比不过塞外游走的鞑靼人；但兵不厌诈，鞑靼人没她的脑子。
能把敌人骗倒骗死，自己也算赢。
前方是丘陵地，他们沿着路上山，一边走一边注意地形，两边都是树林，容易埋伏，所以沿路设置了布绊马索，又埋伏了五个弓箭手。
“谁去诈降？”
“我去。”顾芙请缨。
高灿一听就不愿意，这时周翊走出来：“我去，和鞑靼人嘴战，我有经验。”
周翊一介文人，一路都觉得自己很孬，特别是还让顾芙保护，他难堪到了底。
高灿也觉得让周翊去不错，就有人道：“五殿下你快看！”
顾芙、周翊和高灿攀上高地，见对岸鞑靼人不知道与谁又战了起来，着鞑靼兵衣的人愈来愈少，有的尸体还顺着河水流下来。
“应该是他们动静太大，又引起哪支胡人兵马注意，所以自相残杀了起来。”
高灿进一步分析道：“塞外这些胡人为了抢夺食物地盘，百年来恩怨也是纠葛不断，即使同盟，说断就断；此刻见了面，那时结的仇一上心头，说打就打，谁管你上头有没有签协定。”
顾芙心里叹息，大晋竟然毁在这群短视近利的人手里，真是可悲。
周翊点头：“最好他们势均力敌，彼此杀干净一点，这对我们有利。”
天色渐渐暗下，看不出两边谁胜谁负；不过高灿这边没有放下戒备，鞑靼兵追到这里，不论他们剩下多少人，都不会放弃追逐他们。
破庙外埋伏着他们安排的弓箭手。
到了半夜，天气又湿又冷，许多少年瑟缩地在火堆边发抖。
顾芙发现周翊不见了：“经霜哥哥呢？”
赵坤道：“去掏老鼠洞，说去找吃的。”
顾芙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外面高灿的号令，她的肚子咕咕直叫，才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
到了半夜，她昏昏沉沉竟闻到了香味──张开眼睛，见几个人围在火堆，中心人物赫然是周翊。
“这一碗先端去给五殿下，第二碗拿去给瑾之。”
顾芙自己走过来，看到锅里有肉有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哪来的米？”
周翊道：“从老鼠窝里掏来的。”
赵坤让人端了一碗热粥出去，就笑道：“经霜就厉害在这里。人家看到老鼠，第一个想法是打死牠煮了吃，咱经霜却道‘有第一只老鼠，就有第二只老鼠，而且老鼠有囤食的习性。’这不就掘了鼠窝，还找到了一些粟米。”
顾芙一脸敬佩看着周翊，周翊被看得很不自在：“快吃你的。”
顾芙喝了口粥，顿时整个人活了过来，有了起死回生之感，她不由得对周翊笑道：“经霜哥哥，这绝对可以排得上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前三。”
周翊没理她，但耳根莫名红了起来。
此时高灿匆匆端着那碗热粥进来，一进来就找顾芙：“芙儿，这碗你先吃──啊，你已经有了。”
“嗯，你赶紧喝，外面还好吧？”
“还好，鞑靼人没有动静。”高灿一口喝了半碗粥，将那半碗又推给顾芙：“你多吃一点。”
“我够了。”
“顾芙。”
“什么？”
“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
顾芙一愣，两人发现众人都看着他们，高灿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道：“我再出去看看，有老鼠，就能有兔子，说不定还能打只兔子回来。”说完就走出去。
两人的互动众人都看在眼里，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事实，如果他们能顺利回到江南，高灿会是什么？而她顾芙，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顾芙很快从众人的眼神里读出他们的心思，可这些都不是她在意的；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芙蓉山庄和她的仕途，去换回林战的陪伴。
吃了暖和的食物，顾芙彻底睡了过去；等她睡醒，高灿已经带着一群人从外面回来，还带着几个布袋，打开一看，竟是鞑靼人随身携带的羊肉干和几壶酒。
众人欢呼，高灿道：“鞑靼人都死了，整整六十五具尸体。”
他们立刻烧水，把肉干加到汤里，不多时香气传了出来，众人大快朵颐，都顾不上说话──逃了十几天，此刻才终于放下心中石头。
就在众人欢欣吃食，破庙后门“砰”一声响起，庙内所有人顿时慌了，有个女人尖叫起来！
“什么人！”
男人们立刻拔剑在手，然而门又沉重地砰然声响，像是有什么扑在了门上。
高灿要大家别怕，说即使是敌人也没多少人，他们足够抵御；可这时门又轻轻响了一下，血水从门下和着雪水渗透进来，顾芙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浑身一凛，眼眶泛红，捂着嘴往前走去。
“瑾之，别过去──”
可顾芙甩开高灿的手，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冲过去一口气把门打开，一个满是血污的高大男人倒了下来，直接扑在顾芙身上！顾芙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跪在地上，发疯似的喊了一声：“林战！”
所有人都震惊了！
林战显然经过一场殊死激战，他睁着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眼皮，打着颤，对顾芙露出一齿微笑：“我……来找你了……”
当晚林战沉沉睡去，顾芙小心翼翼给他拭擦血迹，借着火光查看他的伤口，给他疗伤，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众人啧啧称奇，都觉得林战太勇猛。
顾芙眼睛片刻不离他的脸，也不顾众人目光，时不时凑上去亲吻他的唇。
林战睡梦中似有所感，迷迷糊糊伸手搂住她，将她牢牢抱着。
顾芙闭眼感谢老天爷，她的命终于又回来了。
林战只是体力透支，休息一夜，补充了食物和水后，人就缓了过来；顾芙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才恍惚睡去。
高灿来到林战面前，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瞟向睡死的顾芙，摸摸鼻子，不敢看了；最快转身不闻多问的人是周翊。
“多谢你救了他们，赤卢二王子。”高灿声线平淡。
林战道：“不客气。”他的语气也淡淡的：“殿下不用这样称呼我，我只是顾芙的人。”
我只是顾芙的人。
所有人躲在一旁伸长耳朵听，心里啧啧，这林战好敢，估计这句话可以把高灿气到吐血。
不过大家都猜错了，两个王子和平相处，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顾芙醒了，林战走过去摸摸她的头，眼神里的爱怜藏都藏不住。
有人喊他们吃早饭了。
众人围在一起，高灿问林战：“那些鞑靼人都是你杀的？”
林战点头：“人太多了，又都是好手；我一边打，一边将人引到其他胡人地盘，从梁关追到汉阴，引他们自相残杀。”
大家都赞叹林战的聪明，知道借力打力；只有顾芙道：“连你都打不过，他们这么厉害？”
“他们足足有一百五十人，都是蒙拓的亲卫队。”他看向顾芙及众人：“蒙拓铁了心要把你们抓回去。”
顾芙有了林战，什么都可以不管了，她舒服蹭在林战怀里，几个女眷忍不住抿唇笑，此刻才见这个女探花郎有点女孩儿家的模样。
林战问：“现在战况如何？我们家还在吗？芙蓉山庄没事吧？”
“南方还好，芙蓉山庄应该没事，鞑靼人想打到南方没有那么容易。”高灿见两人当他的面腻歪，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林战点头，摸摸顾芙的头：“那就好，回去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顾芙抬头看着林战笑起来，对林战而言，事情总是很简单。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鞑子兵追逐，在高灿的带领下，他们避开了胡人驻兵离开梁西，渡过黄河，小心曲折地前行。沿途大片土地已经沦陷，路边也不时可见难逃的百姓，村庄都被烧成了焦土。
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昔日的京城已经化为废墟，一名百姓哭着说，鞑靼人已经将京城财物洗劫一空，又放火烧，一烧就是十天十夜，所有一切都化为灰烬。
五胡现在盘据黄河南岸守着各方大路；高灿让众人都换上胡人兵服，假装是押解战俘，跟在林战身后走，遇上胡人就让林战上前交涉。
就这样有惊无险，他们躲过了几次盘查，终于来到了流州地界，却发现堵在前方的，是一大片胡人军营。
“糟了，这下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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