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弥勒佛显圣的小雷音寺废墟,那关于“因果武器”与“千年代价”的警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八戒每一步都走得更加审慎。实力的差距,手段的酷烈,让他深知与玉帝(魔神)的对抗,绝非匹夫之勇可成。他需要更多的筹码,更确凿的证据,以及……更强大的盟友,或者至少是,可以利用的势力。
前方,一座巍峨连绵、妖气冲天的山脉挡住了去路。但见那山:
峰插碧空,摩星碍日。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山禽对对,声噪孤烟;野兽双双,蹄印荒苔。千尺大蟒,万丈长蛇,喷毒雾而盘绕;红头蜈蚣,黑尾蝎子,放毫光而逡巡。不是那西邦好世界,真个是妖仙恶洞天。
这便是狮驼岭。岭上有三位魔王,神通广大,名震一方:青毛狮子怪、黄牙老象、以及那最为厉害的金翅大鹏雕。还未靠近,那冲天而起的凶煞怨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唐僧面如土色,连悟空都皱紧了眉头,提醒大家小心。
果然,行至岭前,便被数千小妖拦住去路。那三个魔头闻讯而来,个个形容狰狞,妖气磅礴。尤其是那金翅大鹏雕,双翼微展便有遮天蔽日之感,目光锐利如电,顾盼间自有王者威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悟空与那青狮、老象缠斗,八戒则对上了最为棘手的大鹏雕。这大鹏雕不仅飞行速度天下无双,利爪钢喙更是堪比神兵,更兼身具先天阴阳二气之宝(虽后被悟空破去,但此时尚在),端的是厉害非常。八戒将九齿钉耙舞得密不透风,天河正法运转,水光潋滟,却也仅能勉强自保,打得异常艰苦。
激战正酣,那大鹏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攻势稍缓,一双锐目死死盯住八戒,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忽然虚晃一爪,跳出战圈,口吐人言,声音尖锐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凝重:“且住!你这猪妖,使得好水系神通!这般精纯的天河正法,绝非寻常野怪所能修炼!你……你究竟是何来历?”
八戒心中一动,暗道这大鹏雕眼力毒辣,竟能看出自己功法的根脚。他心念电转,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这扁毛畜生,倒也有些见识。既知天河正法,当知此法渊源!”
大鹏雕闻言,眼中精光更盛,他上下打量着八戒,似乎要将他看穿,半晌,才冷笑道:“渊源?嘿嘿……五百年前,天庭之上,执掌天河八万水军,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谁人不知?只可惜……嘿嘿嘿……”笑声中充满了讥诮与一种同病相怜的意味。
八戒脸色一沉,知道对方已猜出自己身份,便不再掩饰,冷声道:“既知是我,还敢拦路?”
大鹏雕却并未再动手,反而收敛了部分妖气,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天蓬元帅……想不到你也落得如此田地。看来,那位的清洗,还真是‘公正无私’,连你这等位高权重的嫡系,也难逃毒手。”
“清洗?”八戒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心中警兆顿生,“你此言何意?”
大鹏雕看了看远处仍在与悟空激战的青狮、老象,又看了看面露恐惧的唐僧和严阵以待的沙僧,忽然对八戒传音入密,声音直接响在八戒脑海:“此地非讲话之所。你若想知晓五百年前,凌霄殿易主之时的真相,知晓为何三界仙神凋零,为何似我这般先天生灵亦要沦落为妖,今夜子时,可独自来我洞府一叙。”
说罢,他不等八戒回应,发出一声尖啸,招呼青狮、老象:“兄弟们,今日且放他们一马,来日再战!”竟带着漫天妖兵,如潮水般退回了狮驼岭深处。
悟空打得正起劲,见妖魔突然退走,颇觉纳闷,但见师父无恙,也便不再追赶。唐僧惊魂未定,连连称颂佛祖保佑。
是夜,万籁俱寂,月光被浓厚的妖云遮挡,狮驼岭显得格外阴森。八戒借口巡夜,悄然离了营地,依照白日大鹏雕暗中留下的气息指引,施展遁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岭巅一处隐秘的洞府之前。
这洞府与外间妖魔巢穴的脏乱不同,虽也以巨石为基,却布置得颇有章法,甚至带着几分上古蛮荒时代的苍凉气息。洞口并无小妖把守,只有大鹏雕一人,已化作人形,乃是一个金袍金冠、面容阴鸷冷峻的男子,正负手立于一块鹰嘴岩上,望着漆黑的天幕。
“你来了。”大鹏雕并未回头,声音低沉。
“我来了。”八戒走到他身边,同样望着那被遮蔽的星空,“你说五百年前的清洗,是何意思?”
大鹏雕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八戒:“天蓬,你我都曾是逍遥自在之身。我乃凤凰之子,天地交合之气所生,翱翔九天,何等快活!你执掌天河,位高权重,亦是一方诸侯。可五百年前,昊天上帝莫名隐退,玉皇大帝登基之后,三界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可曾想过?”
八戒心中波澜涌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玉帝登基,自是天道轮回,有何奇怪?”
“天道轮回?哈哈哈!”大鹏雕发出一阵悲凉而愤怒的冷笑,“好一个天道轮回!那你告诉我,为何自他登基之后,那些曾对昊天上帝忠心耿耿、或是对其登基过程心存疑虑的上古星君、先天神只、乃至部分道门金仙,都在短短数百年间,或‘应劫’陨落,或‘走火入魔’,或‘触犯天条’被镇压屠戮?数量何止百万!”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一挥,指向漆黑的山岭:“这狮驼岭,这漫山遍野的妖气,有多少是原本逍遥天地的生灵,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聚拢于此?你以为我们愿意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八戒沉默片刻,道:“空口无凭。”
“无凭?”大鹏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金翅大鹏雕,别的不敢说,但这双眼睛,却看得比许多仙佛都清楚!当年我族中亦有长辈遭劫,我侥幸逃脱,潜伏多年,便是为了收集证据!”
他猛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非金非玉、触手冰凉、散发着幽幽寒光的黑色卷轴。那卷轴不知以何种材质制成,上面隐隐有血光流动。
“此乃我以自身本源翎羽,混合幽冥寒铁、以及那些枉死者的残魂执念,炼制而成的‘血魂卷’!”大鹏雕将卷轴递向八戒,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上面,详细记录了过去五百年来,所有非正常‘消失’的仙神名号、其原本职司、以及他们‘被消失’的大致时间和疑似缘由!你一看便知!”
八戒接过卷轴,入手只觉沉重无比,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承载了无数冤魂怨念的沉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卷轴展开。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凄厉的哀嚎、不甘的怒吼、绝望的哭泣涌入他的识海!卷轴之上,并非寻常文字,而是一个个由微弱血光凝聚而成的名字,密密麻麻,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怨气!
名字之多,一眼望不到尽头!卷轴似乎内蕴空间,神识探入,只见名号如海:
北斗星官、南斗星君、二十八宿旧部、四海龙王心腹、五岳山神、雷部旧将、火部功曹、各路散仙、上古妖神后裔、乃至部分与昊天上帝关系密切的道门弟子……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位拥有神通法力的仙神!而如今,他们都成了卷轴上冰冷的一个符号。旁边还有简短的标注:
“xxx,原天河副将,于玉帝登基第三年,以‘练兵懈怠’罪,打入轮回,魂飞魄散。”
“xxx,上古风伯后裔,于登基第五十年,被指‘勾结妖魔’,满门抄斩,神格剥离。”
“xxx,西昆仑散仙,于登基第一百二十年,‘渡劫失败’,形神俱灭,洞府被毁。”
“xxx……”
理由千奇百怪,但结果无一例外——死亡,或者比死亡更惨的镇压与折磨。时间跨度长达五百年,几乎贯穿了玉帝登基后的整个统治时期!
这哪里是什么天条律法?这分明是一场系统性的、持续数百年的大清洗!是为了铲除一切可能忠于旧主、或是对新帝统治构成潜在威胁的异己分子!
八戒握着卷轴的手,微微颤抖。他虽然早已怀疑玉帝手段酷烈,但亲眼看到这血淋淋的名单,感受到那百万冤魂的滔天怨气,依旧被深深震撼了。这比任何单一的罪证都更具冲击力,这是大屠杀的铁证!
“现在,你信了吗?”大鹏雕的声音将他从震撼中拉回,“玉帝,根本就是一个踩着无数尸骨上位的屠夫!他的宝座,是用百万仙神的鲜血染红的!我与你合作,并非为了什么取经功德,而是要向那凌霄殿上的刽子手,讨还这笔血债!”
八戒缓缓卷起血魂卷,将其紧紧握在手中,抬头看向大鹏雕,目光锐利:“你为何选我?”
大鹏雕冷笑:“因为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因为你心中有恨!更因为……你是天蓬元帅,你曾身居高位,了解天庭运作,你有能力,也有动机去掀翻那座血淋淋的宝座!这名单,便是我合作的诚意!只盼你将来若有机会,莫要忘了这些枉死的冤魂!”
八戒沉默良久,将血魂卷小心收起,沉声道:“这份‘诚意’,我收下了。这笔血债,总会有人来讨。”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但态度已然表明。大鹏雕也不再废话,点了点头:“好!今日之言,望你谨记。狮驼岭这一关,我会给你们行个方便,但面上功夫还需做足。你好自为之!”
说罢,大鹏雕身形一晃,化作金光消失不见。
八戒独自站在鹰嘴岩上,夜风吹动他的衣袍。怀中那份血魂卷,仿佛有千斤之重。
百万仙神……系统性清洗……
玉帝(魔神)的残忍与恐怖,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份名单,不仅是证据,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望向东方那隐约可见的天庭轮廓,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清算的日子,正在一步步临近。而每多一份证据,那最终审判的砝码,便加重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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