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在村里可是个紧俏货，一般人家养的鸡就算下蛋了也舍不得吃，攒起来能在集上当钱用。
可是吧，武菱又没什么追求，于是就往灶房架子的空碗里一放，打算晚上就吃了。
“有没有人呀，宝蛋，是俺，俺是你表姨。”
武菱乐了，楚牧还有这么个小名儿？
她过去开了门，一个老太太背着个口袋立刻冲进来，眼睛跟着四处望。
“你就是宝蛋刚娶的媳妇？俺瞧着咋面黄肌瘦的，能给俺宝蛋生儿子不？”
“你谁呀？谁是宝蛋呀？”
武菱软着声音不急不躁地问，看着就一副能让人揉圆搓扁好欺负的样。
乔婆子心里大喜，脸上摆出长辈的威严：“宝蛋还能是谁？楚小子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人媳妇的？”
大约是听见了声音，好奇楚家怎么还会有亲戚，杨婶又迅速从隔壁跑了过来：“你是来找小楚的？你是他什么人？”
“俺是他表姨，宝蛋刚生的时候俺还来抱过他嘞，宝蛋的名儿还是俺给起的嘞。”
杨婶心里纳闷，自己跟楚家这么多年邻居，也没听他爹娘说楚牧还有这么个名儿啊？
“俺听说他成了家，爹娘都不在了，怕家里没个顶事儿的，赶紧过来看看，你说说这娃咋这么命苦呢？”
乔婆子说着还扫了一眼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的武菱，有些嫌弃地撇嘴：“瞧着也不像个能干活的，这就是没长辈在身边的坏处，都没个给他把关的。”
杨婶一听这话，那不是跟自己想一块儿去了？忙帮着招呼。
“小武啊，还不赶紧把人迎进去？咋能让你表姨就站这儿说话？赶紧再弄点水来给你表姨解渴。”
长得一副顺从的武菱却摇摇头，“不行哦，杨婶你就是太单纯，你不知道有时候好心是会办坏事的。”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什么坏事不坏事？”
武菱态度亲昵地将她从乔婆子身边拉开，神秘兮兮却完全没有压低音量。
“书记没来你们村宣讲吗？听说这阵子有地方出现以探亲访友为由的间谍！”
杨婶一个激灵，“你、你可别瞎说。”
“我怎么是瞎说呢？婶子你是看着牧哥长大的，有没有听他说过什么表姨？有没有听他爹娘说他有个‘宝蛋’的名字？”
说实话那是真没有……
这点武菱从她刚刚的表情就能猜出来。
“你想啊，牧哥当过兵，万一接触过什么机密，你要让她进了屋翻出点什么，那可是要枪毙的重罪！”
杨婶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乔婆子急忙扯着嗓子叫：“俺才不是什么间谍，俺真是宝蛋他表姨！你小妮子莫要血口喷人！”
“我刚嫁过来对楚家不熟，杨婶跟楚家这么多年邻居了也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真是假？牧哥是光荣的退伍军人，我可不能拖他后腿，杨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婶从武菱说什么“机密”“枪毙”开始，脑子就不做主了。
“不不不，我啥也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做，我得先回去。”
“婶子不是让我把她请进去？”
“我可没有！我又不认识她！”
武菱像是看不见她脸上的惊慌，拉着她不放：“那这样，婶子帮我去叫个人来，如果她真是间谍，咱们也算是立功，说不定还会得到表扬呢。”
“表扬”两个字让杨婶脑子又重新活泛起来，这年头政治荣誉是顶顶好的东西，不管是奖励一条毛巾还是多记几个工分，都是实惠。
如果立的功大，上报到大队或者是公社……
杨婶眼里泛出亮光来，“你等着，我这就去！”
她撒腿就往外跑，把乔婆子急坏了，追在后面不停地喊：“俺不是间谍！俺真的是好人啊！”
武菱靠在院门口软绵绵道：“好人才不会标榜自己是好人，队里干部都教导我们做人要谦虚谨慎。”
“你这个作妖的小蹄子，看俺不撕了你的嘴！等宝蛋回来，俺一定要让他好好收拾你！”
武菱听到这种威胁居然还挺怀念，以眼神鼓励她：“真的吗？还有吗？你可以多说点让我害怕。”
乔婆子震惊，她就没见过这种离谱的要求。
但放狠话骂街是她的长项，不用武菱说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死丫头，于是叉着腰指着武菱的鼻子疯狂输出。
武菱也不恼，倚在那儿像是看不见她，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乔婆子更加肆无忌惮。
一直到队里的指导员跟着杨婶过来，武菱都不用演就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骂不还口被人在自己家门口欺负。
“你是干什么的？！”
小郑指导员是大队支部下派来的，政治觉悟极高，对杨婶反映的问题极其重视，指挥着人就把乔婆子给架了起来。
“你们干啥？放开俺！俺不是间谍，俺是宝蛋他表姨！”
“咱村里就没有叫宝蛋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带回去老实交代！”
乔婆子人都傻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证明的，忙喊着：“俺有手续，俺就是太着急了，俺有那啥探亲证明……”
不管有没有证明，这会儿也得被架着带回去以防她逃跑。
小郑指导员来到武菱面前，一本正经道：“感谢武同志的觉悟，杜绝一切有可能的潜在威胁。”
武菱被骂成那样却柔柔弱弱地保持着坚强：“为了同志们乡亲们，我就是受点委屈也值得。”
小郑指导员眼眶都热了，这个女同志觉悟可真高！
“我一定会号召大家向你学习。”
旁边杨婶脖子都伸直了，她呢？她也有觉悟啊，她不是帮着去喊人了吗？
结果小郑指导员没提到她，带着人雄赳赳地回去了。
杨婶心里失望，却凑到武菱身边：“她说她有证明，应该不会是间谍吧？”
武菱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又不认识，小心一点准没错。婶子不是说家里还有好多事嘛，我就不耽误你了。”
她折回去关上院子门，还好没耽误多久，这个时间她该晒太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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