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与瑶光踏着冰棺青藤巡游星空,星尘如稻穗洒落人间。
凡间孩童捧着发光的星尘米粒欢呼:“魔尊发粮啦!”
白泽却在星尘中嗅到一丝熟悉气息——与当年跪舔的冷粥同源。
星空深处,幽冥帖无声撕裂月影:“聘礼...寒氏全族魂!”
白泽冷笑揽住瑶光:“这次售后,包君满意。”
小龙崽突然从瑶光袖口钻出:“菜鸡!火锅续杯!”
青藤缠绕的冰棺悬于无垠的墨色虚空,缓缓巡行。棺底流淌的清泉早已化作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冰棺之下,柔和的光晕为这冰冷的造物镀上一层温润的银边。瑶光半倚在棺首,魂体凝实,近乎与生人无异,一袭素衣在星辉下流淌着微光。她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冰凉的棺壁,哼着一支调子简单、甚至有些跑调的古老歌谣。
星尘自冰棺四周弥漫开来,如同被无形的风拂过的金色稻浪,簌簌洒落,穿透三界壁垒,坠向下方广袤的人间。
白泽站在她身侧,玄袍的衣袂在无声的星流中微微拂动。他伸出手,几粒细碎的金色星尘落入掌心,温润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仿佛浓缩了最纯粹的希望。他低头凝视,指尖捻动,感受着那细微的生机在皮肤上跳跃。
“这‘棺景房’,”瑶光停下哼唱,侧过头看他,清冷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戏谑的调侃,指尖点了点身下的冰棺,“住着还习惯么?差评可退不了房费。”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星空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盈。
白泽唇角微扬,将掌心的星尘轻轻拢住,那光芒便透过指缝流泻出来。“老板娘亲自坐镇,服务周到,五星好评。”他抬眼,目光落在瑶光被星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语气是难得的松弛,“只是这‘星尘稻米’,怕是要吃穷三界了。”他摊开手,任由那些光点飘散。
瑶光轻笑,笑声如碎玉落入清泉。她没再说话,目光投向下方。透过那层无形的界限,人间灯火如散落的星辰,虽微弱,却顽强地在广袤的黑暗中亮着。
人间,寒渊边缘新垦的沃土上,焦黑与荒芜尚未完全褪去。几个瘦小的孩子正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用枯枝拨弄着新翻的、还带着湿气的泥土。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微弱的、新生的草木清香。
“阿宝,快看!天上!又下金雨了!”一个扎着歪辫的小女孩猛地抬起头,脏兮兮的小手指着天空,声音因激动而尖细。
叫阿宝的男孩闻声抬头。深邃的夜幕中,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正无声无息地飘落,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柳絮,又似传说中仙人播撒的福泽。它们轻盈地穿过稀薄的云层,穿过初春微凉的夜风,簌簌地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落在新抽的嫩绿草芽上,也落在孩子们伸出的、沾满泥巴的小手上。
光点触手微温,并不灼人,像握住了小小的暖阳。
“是魔尊!是魔尊发的粮!”另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几粒落在掌心、光芒最盛的星尘拢住,生怕它们飞走。那光芒透过他粗糙的手指缝隙,照亮了他惊喜的脸庞。“阿娘!阿娘!快拿碗来!魔尊给咱们发仙米啦!”
简陋的窝棚里一阵骚动,疲惫而麻木的面孔探了出来,随即被眼前这梦幻般的景象点亮。有人慌忙拿出豁口的陶碗,有人甚至直接脱下破旧的外衣铺在地上,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仰望着,浑浊的眼中映照着漫天金雨,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念着“魔尊”二字。
金色的星尘无声堆积,在焦土上铺开一层薄薄的光毯,驱散了沉沉死气,带来一种近乎神迹的、令人心头发烫的暖意。孩童的欢呼声在寂静的田野间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纯粹喜悦:“魔尊发粮啦!有吃的啦!”
阿宝学着大人的样子,将几粒星尘放入口中。没有味道,但那温润的暖意却顺着喉咙滑下,奇异地抚平了腹中长久以来的饥饿绞痛。他咧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将更多的星尘塞进旁边妹妹的小手里。
希望的种子,以最璀璨的方式,洒落人间。
星海深处,冰棺的巡游静谧而庄严。
白泽的目光掠过下方人间星星点点的灯火,扫过那些因星尘而亮起的微小光斑,最终落回自己摊开的掌心。几粒新飘落的星尘在那里安静地躺着,散发着恒定的微光。
他下意识地凑近,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混杂在星尘本身纯净的生命暖意之中,钻入他的鼻腔。
那气息……冰冷,寡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腐谷物气味,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践踏的卑微感。
白泽的指尖猛地一僵,捏住了那几粒星尘。温润的光芒被他攥在手心,那丝冰冷的气息却像无形的冰针,瞬间刺穿了松弛的假象,狠狠扎进记忆最深处那片从未愈合的冻土。
暴雨倾盆,冰冷的泥水糊满口鼻。仙靴碾在指骨上的剧痛。还有那泼洒在地、混着泥浆的、冰冷的灵粥残渣……他像最卑贱的野狗一样扑过去,用舌头舔舐,只为那一点点能吊命的灵力。那寡淡、冰冷、带着土腥气的味道,曾是他绝望深渊里唯一的“食物”。
这星尘之中,为何会有那碗冷粥的气息?
白泽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方才的温情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缓缓摊开手掌,那几粒星尘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仿佛刚才那丝冰冷只是错觉。
“怎么了?”瑶光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停下哼唱,侧过头问道。她魂体凝实,清冷的眼眸映着星辉,带着询问。
白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再次低头,近乎粗暴地又嗅了一下掌心的星尘。这一次,那丝冰冷寡淡的气息更加清晰,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纯净的生命力之下。它微弱,却顽固地存在着,像一道来自过去深渊的冰冷烙印。
“没什么,”白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将掌心的星尘随意地洒向虚空,“闻到了点……旧东西。”他抬眼,目光投向冰棺前方幽邃无边的星海深处,仿佛要穿透那永恒的黑暗,看清某种隐藏的真相。这星尘,这来自冰棺清泉、承载众生希望的生命之光,为何会沾染上昆仑奴时期那碗象征极致屈辱的冷粥气息?是轮回的嘲讽,还是某种更深沉、更不祥的预兆?
瑶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以及那深潭般眼眸中翻涌的冰冷暗流,没有追问。她只是轻轻伸出手,覆盖在他紧握成拳、骨节微微发白的手背上。她的指尖微凉,带着魂体特有的、近乎虚无的触感,却奇异地传递着一丝沉静的力量。
冰棺在青藤的牵引下,依旧平稳地向着星海深处滑行。下方的人间灯火和孩童的欢呼被远远抛在身后,前方只有永恒的寂静与黑暗。棺底明月清辉流淌,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身影。
就在这极致的静谧即将凝固成永恒画卷的刹那——
异变陡生!
冰棺下方,那轮由清泉化生、皎洁无瑕的明月,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内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狠狠吸噬。紧接着,一道狰狞的、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紫光芒的巨大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瞬间撕裂了月影光滑的表面!
裂痕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一种粘稠、污浊、仿佛沉淀了亿万载怨毒与死气的灰黑浓雾。浓雾剧烈地翻腾、挤压,带着令人作呕的冰冷腥气,瞬间弥漫开来,连周遭的星光都仿佛被其污染、吞噬,变得黯淡扭曲。
一张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无尽幽冥寒气的帖子,从那污浊的裂痕中心,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它无视了星空的法则,无视了距离,径直悬浮在冰棺正前方,挡住了巡行的去路。
帖子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惨白,边缘却燃烧着诡异的幽绿磷火。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有一行浓稠如血、仿佛用无尽怨魂书写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刺骨的恶意与贪婪:
“聘礼…寒氏全族魂!”
那字迹扭曲蠕动,如同活物,散发出的冰冷死意瞬间冻结了周围的星尘光点。整个冰棺周围的温度骤降,连缠绕棺身的青藤都似乎瑟缩了一下,光泽变得黯淡。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冰冷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白泽的心脏,狠狠一绞!寒氏……那早已被时光和鲜血掩埋的姓氏!
瑶光覆盖在白泽手背上的指尖瞬间收紧,魂体光芒明灭不定,清冷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与冰寒。她周身逸散出淡淡的月华,本能地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抵御着那帖子散发出的污秽侵蚀。
星海死寂。只有那幽冥帖上的血字幽幽燃烧,磷火跳跃,将白泽和瑶光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绿。
白泽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血字上,所有的惊疑、冰冷、被勾起的屈辱记忆,在这一刻被一种更狂暴、更纯粹的杀意所取代。那杀意并非火焰般炽热,而是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冻结的寒流,足以冻结灵魂。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从那张散发着不祥的幽冥帖上移开,转向身侧的瑶光。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开,勾勒出一个毫无温度、锋利如刀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看透宿命、碾碎宿命的冰冷嘲弄,以及一种近乎狂妄的笃定。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打破了星空的死寂,如同冰棱碎裂,“这次售后,”他手臂抬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瑶光微凉而紧绷的身躯揽入怀中,动作强势却又在触及她魂体时泄露出难以言喻的珍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幽冥帖带来的污浊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斩钉截铁地钉入虚空,“包君满意。”
他揽着瑶光,直面那幽冥的索求,玄袍在无形的污秽之风中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那张惨白的帖子,仿佛要锁定其后潜藏的魑魅魍魉。冰棺依旧在青藤的牵引下向前,竟是无视了那挡路的幽冥帖,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决绝,直直地撞了过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呲啦!”
一声布料被强行撕裂的轻响,突兀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瑶光那宽大的素白衣袖猛地鼓起一个小包,随即被一只覆盖着细密青金色鳞片的小爪子从内部粗暴地撕开一道口子。一颗圆溜溜、顶着两只稚嫩小角的青色龙头,顶着几缕被扯断的魂力丝线,奋力地从破口处钻了出来。
小龙崽显然刚睡醒,睡眼惺忪,两只前爪还扒在袖口的破洞边缘,努力把自己往外拔。它甩了甩脑袋,似乎想甩掉最后一点睡意,然后才抬起眼皮,一双金灿灿的竖瞳先是茫然地扫过前方那张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幽冥血帖,又看了看下方翻滚的污浊裂痕,最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白泽那张冷硬如铁的侧脸上。
它的小鼻子皱了皱,似乎对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死气和血腥味很不满,然后,极其响亮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与生俱来的、欠揍的理直气壮,对着白泽吼了出来:
“菜鸡!火锅续杯!饿死龙啦!”
稚嫩又嚣张的龙吟,带着万劫式的毒舌精髓,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幽冥帖带来的沉重死寂和肃杀之气。
白泽揽着瑶光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射向那只挂在瑶光袖口、正努力蹬着后腿想把自己整个拔出来的小龙崽。
瑶光紧绷的魂体也是一滞,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破洞,又看看那努力扑腾的小东西,清冷的脸上,一丝无奈混合着啼笑皆非的神情飞快地掠过,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张悬浮在前、燃烧着血字的幽冥帖,似乎也在这声极不协调的“火锅续杯”中,微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连边缘跳跃的幽绿磷火都仿佛黯淡了半分。
星海依旧深邃,冰棺仍在巡行。幽冥的威胁并未消失,寒渊的阴影依旧浓重。但小龙崽这一嗓子,却像一道蛮不讲理的阳光,硬生生在冰冷的阴谋与沉重的宿命之间,撕开了一道带着烟火气的口子。
白泽的目光从小龙崽身上移开,重新投向那张幽冥血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残酷的兴味。
“听见了?”他对着那帖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星空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债主催饭了。”
冰棺碾过幽冥帖无形的阻隔,青藤缠绕着希望与毁灭,继续驶向星海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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