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原难民营旧址。
几日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如今已被那灰白色的“铁骨泥”围出了一座巨大的校场。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圣人牌位。
只有高耸的围墙,凛冽的寒风,以及那根插在校场中央、迎风猎猎作响的黑色玄甲龙旗。
讲武堂,今日开馆。
大门口,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人。
左边,香车宝马,锦衣华服。
上百名官宦子弟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一脸的不情愿。
他们大多是被自家老爹逼着来的,工部尚书刘承志开了头,其他怕被龙晨“查水表”的官员只能硬着头皮跟进。
“这就是讲武堂?怎么跟个猪圈似的?”
一个身穿云锦箭袖、腰悬玉佩的少年,嫌弃地用马鞭指了指地面。
他是威远侯的小儿子,赵厉。
威远侯乃是开国功勋之后,赵厉自幼习武,家传枪法在京都纨绔圈里颇有名气,号称“小霸王”。
“就是,让本少爷跟那帮泥腿子在一个锅里吃饭?龙晨是不是疯了?”
右边,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数百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赤着脚站在冻土上。
他们大多是流民孤儿,或者是军中遗孤。
他们不说话。
只是用那种野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那面龙旗,那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魏战身披重甲,大步流星走上点将台。
他手里提着两只巨大的木桶。
“哗啦——”
木桶倾倒。
一桶是馊掉的泔水,散发着刺鼻的酸臭;
另一桶是带血的生肉,血腥气瞬间弥漫。
原本还在抱怨的贵族少爷们,顿时一阵干呕。
“欢迎来到地狱。”
龙晨从龙旗后缓缓走出。
他没穿官袍,只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袖口扎紧,显得干练而肃杀。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是来镀金的,有人是来混日子的。”
龙晨的目光扫过左边的贵族阵营,最后落在赵厉身上。
“但在讲武堂,没有少爷,没有世子,没有贱籍。”
“只有兵,和死人。”
赵厉冷笑一声,昂着头喊道:“冠军侯,话说得漂亮!但我爹说了,我是来学万人敌的兵法,不是来闻这些臭味的!让我们跟这些乞丐混在一起,你也配谈兵法?”
“万人敌?”
龙晨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先过第一关。”
龙晨指着校场东侧,那里早就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灌满了黑臭的淤泥,还混杂着不知名的动物粪便。
“所有人,下泥潭!”
“两炷香时间,还在泥里站着的,留下来吃饭。被扔出来的,或者自己爬出来的……”龙晨眼神一冷,“滚蛋!”
“你让我们跳粪坑?!”赵厉脸都绿了,“士可杀不可辱!”
“魏战。”
“在!”
“帮帮这帮少爷。”
“得令!”
魏战狞笑一声,身后几十名如狼似虎的玄甲卫老兵一拥而上。
根本不给这帮少爷反应的机会,老兵们像抓小鸡一样,拎起那帮锦衣少年,直接甩进了泥潭。
“扑通!扑通!”
泥浆四溅。
尖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而右边的寒门少年们,根本不需要催促。
那个带头的、皮肤黝黑的少年,二话不说,第一个跳了下去。
紧接着,数百名穷苦孩子如下饺子般跳入泥浆,一声不吭,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
“开打!”
魏战一声锣响。
泥潭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赵厉刚从泥里挣扎着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还没来得及张嘴骂人,一只黑瘦的脚丫子就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
“嘭!”
赵厉仰面栽倒,灌了一大口泥汤。
偷袭他的,正是那个带头的黑瘦少年。
“你敢踢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赵厉疯了,运起家传的“破风掌”,想要反击。
但在没过膝盖的烂泥里,什么马步、什么身法,统统失效。
他刚一抬腿,重心不稳,又是一个趔趄。
黑瘦少年像条泥鳅一样贴了上来,根本不讲什么招式,整个人扑在赵厉身上,张嘴就咬住了赵厉的手腕,双手死死卡住赵厉的脖子,把他往泥里按。
乱拳打死老师傅。
在这泥潭里,比的不是内力深厚,比的是谁更狠,谁更不要命。
贵族少爷们平日里锦衣玉食,练武也是点到为止,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不到半柱香,校场上全是少爷们的哭爹喊娘声。
“救命!松口!快松口!”
“我的玉佩!别拽我的头发!”
上百名贵族子弟,被那群看起来瘦弱不堪的“泥腿子”按在泥里摩擦,原本光鲜的丝绸衣服变成了破布条,脸上身上全是黑泥,狼狈得像一群落汤鸡。
点将台上。
柳京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算盘都忘了拨:“侯爷……这……这要是让那些国公伯爵看见了,不得跟咱们拼命啊?”
“拼命?”龙晨面无表情,看着泥潭里那一边倒的战局。
“如果不把他们那身臭架子打碎了,这帮人上了战场,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停!”
龙晨一声令下。
玄甲卫上前,用枪杆将纠缠在一起的众人分开。
寒门少年们迅速退到一边,列队站好。
虽然满身污泥,但腰杆笔直,眼中透着一股嗜血的兴奋。
反观那帮贵族少爷,一个个瘫在地上,呕吐的呕吐,哭嚎的哭嚎,赵厉更是捂着被咬出血的手腕,眼神怨毒地盯着那个黑瘦少年。
“不服?”龙晨跳下点将台,走到赵厉面前。
“我不服!”赵厉嘶吼道,“这算什么本事?有种真刀真枪比武艺!这帮贱民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根本不是武道!”
“武道?”
龙晨嗤笑一声,随手从旁边抓过三根木棍,扔给那个黑瘦少年和另外两个寒门孩子。
“阿牛,你们三个,出列。”
被叫作阿牛的黑瘦少年一愣,抓着木棍站了出来。
“赵厉,你挑十个人。”龙晨指了指那帮贵族子弟,“用你们引以为傲的家传武学,跟这三个‘泥腿子’打一场。”
“三个打十个?”赵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龙晨,这可是你自找的!”
很快,十个还有战斗力的贵族少年站了出来,手里拿着未开刃的木刀木剑,摆开了架势。
有的亮出白鹤亮翅,有的摆出猛虎下山,看着确实有模有样。
“阿牛,听我口令。”
龙晨站在阿牛三人身后,声音低沉有力。
“结阵。小三才阵,品字站位。”
阿牛三人虽然不懂兵法,但本能地听从命令,背靠背,呈品字形站立,手中的木棍对外,像一只炸刺的刺猬。
此乃龙晨研读古籍兵书《鸳鸯阵》与《五行阵》残篇后,结合玄甲卫实战化繁为简改良出的战阵。
“杀!”
赵厉一声怒吼,带着九人一拥而上,毫无章法,只想靠人数优势碾压。
“左翼,刺!”龙晨冷喝。
左边的少年猛地递出木棍,直刺冲在最前面那人的咽喉。
那人下意识格挡。
“右翼,扫!”
右边的少年木棍横扫,狠狠砸在那人的膝盖上。
“中路,补刀!”
阿牛手中木棍如毒蛇吐信,趁着那人失去重心的瞬间,狠狠捅在对方的小腹上。
“砰!”
一个照面,废掉一人。
赵厉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龙晨的口令再次响起。
“转轮!换位!左移三步!”
阿牛三人就像是一个精密的磨盘,在龙晨的指挥下,进退有度,攻守兼备。
他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
而赵厉那十个人,虽然个人武艺不错,但挤在一起互相掣肘,有的刀还没挥出去就砍到了自己人,有的想后退却被同伴绊倒。
“啪!啪!啪!”
木棍击打肉体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到十息。
十个贵族少年全部倒在地上,哀鸿遍野。
而阿牛三人,毫发无损,依然保持着那个古怪的三角阵型,喘着粗气,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赢了?赢了这些高高在上的武道世家子弟?
全场死寂。
就连柳京和魏战也看傻了眼。这是什么战术?
简单的三个动作,配合起来竟然有如此威力?
“看懂了吗?”龙晨走到赵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古人云:‘伍法战,以三人为一伍’。在战场上,所谓的逞匹夫之勇,就是找死。”
“我要教你们的,不是怎么当大侠,是怎么杀人,怎么活下来,怎么赢!”
赵厉趴在地上,死死攥着拳头,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深夜。
讲武堂的营房里,充满了刺鼻的药酒味。
贵族少爷那边早就乱成一锅粥,家丁仆役送来了软榻锦被,正忙着给少爷们上药喂饭。
而寒门子弟的营房里,却是一片安静。
大家都在默默地擦拭着伤口,互相帮忙揉着淤青。
“吱呀——”
门开了。
龙晨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少年们慌忙起身,想要下跪。
“坐下。”
龙晨放下水盆,没有半点侯爷的架子,径直走到阿牛面前。
“脚伸出来。”
阿牛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满是冻疮和泥垢的脚往回缩:“侯……侯爷,脏……”
龙晨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直接按进热水里。
“这世上,只有脏心,没有脏脚。”
龙晨挽起袖子,亲自帮阿牛搓洗着脚上的污泥,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白天的魔鬼教官。
“阿牛,你白天的身手不错。”龙晨看似随意地问道,“那招锁喉,有点像南疆那边的路子,跟谁学的?”
阿牛身子猛地一僵,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俺……俺是个孤儿,以前跟一个路过的老乞丐学的……那是捕蛇的招式。”
“捕蛇?”
龙晨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深深看了阿牛一眼。
那双眸子里,藏着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秘密。
“好招式。”
龙晨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阿牛的膝盖,站起身,环视着屋里几十双亮晶晶的眼睛。
“在这里,我不问你们的过去,不问你们的出身。”
“我只看你们的拳头硬不硬,脑子灵不灵。”
“想要不被人踩在泥里,就得自己变成铁,变成钢。”
龙晨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
“睡吧。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
次日清晨,校场集合。
经过一夜的休整,贵族子弟们似乎恢复了些许元气,看向寒门那边的眼神更加怨毒。
赵厉站在队伍最前面,手里不再是木剑,而是一把泛着寒光的精钢匕首。
他盯着龙晨,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侯爷,昨日那是儿戏。”
“既然讲武堂是为了上战场,那光练木棍有什么意思?”
赵厉手指一弹,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绿幽幽的光芒——那是淬了剧毒的征兆。
他指向对面的阿牛,声音里透着股不死不休的疯狂。
“今日,我要跟他签生死状。”
“真刀真枪,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侯爷……他敢不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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