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王菊所在这一桌，举目望去，满座都是举人。
郭威带着妹妹走过来时，一众举人老爷们正在高谈阔论。
所谓的举人老爷，“老爷”二字指的是身份，而非年纪。
这些举人老爷们，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明眸皓齿的俊朗少爷。
会试放榜过去数天，举人名单已出，中举的举人老爷均已换上举人装束。
郭威身穿秀才装束，刚一出现，就引得这桌举人们纷纷侧目，审视着郭威兄妹。
诸位老爷眼高于顶，心想：‘小小秀才，缘何来此？’
郭威脸上从容，带着淡淡的笑，径直走到表哥王菊面前。
“表哥，好久不见。”
举人们看到郭威称呼王菊为“表哥”，顿时恍然大悟，纷纷在心里嘲笑道：‘呵，原来是来攀亲戚的。’
他们的目光略带轻蔑，随即收回。
王菊看着来人喊自己表哥，不由愣了一下。
“你是……？”
随后恍然道：“哦，你是小威？是我的表弟郭威！”
“还有，这是小容吧？数年未见，你们兄妹都长这么大了。”
王菊有些感慨，顿了顿，本欲起身迎接，但看见郭威身穿秀才装束。
“嗯？表弟还没中举？”
看到郭威依旧是秀才装束，王菊顿时打消起身相迎的念头，以免有失身份。
“郭威还是秀才，也对，他年纪比我小，我也不过是去年才勉强考上举人，他又怎能轻易中举。”
王菊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这也许正是：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某虎。
王菊大感满足，老神在在的坐着，大咧咧地朝二人勾勾手指，接着指向自己身旁的两个空位，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气。
“来，小威，你们坐这边。”
示意郭威兄妹二人到在自己身边坐下。
郭威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按照王菊的示意坐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威你不是举人，恐怕不知道这宴席的规矩。文解元虽然设宴款待全城士子，但席位不同，享用的美食也有区别。”
“哦？是吗？那还是沾了表兄的光。”郭威笑了笑。
王菊自豪的拍拍胸脯：“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让为兄带你们尝尝举人规格的盛宴，算是给你们兄妹一点口福。”
“小容，坐这里吧，这是你表嫂的位置，她一时半会儿不回来。”
提到甘氏，王菊的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阴霾。
郭威和郭容同时想起，刚才在路上碰见表嫂甘氏时，她神色匆匆。
这时，郭容忍不住问道：“王菊表哥，我们刚才碰到表嫂，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你们碰到她了？”
王菊微微一愣，随即转移话题：“不说她了，表哥先跟你哥聊聊，考究一下他的学问。”
他端起长辈架子，随便问了几句。
“小威，你的学业如何了？”
“参加过几次科举？”
“成绩排名怎样？”
“可有员外郎钟意你，想押宝在你身上，提议将女儿许配与你？助你筹集科举的盘缠？”
不需多问，王菊也知道郭威没有中举。
其一，郭威仍然身穿秀才装束。
其二，易州会试金榜首榜一百个名字，很容易被人翻来覆去念个滚瓜烂熟。
王菊没印象在上面看到过表弟郭威的名字。
这时候，桌上有人笑着问：“王兄，你这表弟叫郭威？”
王菊望向他：“是的，怎么了，赵兄有何指教？”
那人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就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说来也巧，潜龙城会试二榜的榜首也叫郭威。”
潜龙城的放榜地点多达数十处，郭威兄妹并未与这些举人同场放榜，因此未曾见面。
王菊嗤笑道：“二榜？呵呵，正经人谁关注那种百名之后的下水道排名。”
顿了顿，他又惊疑道：“等等，二榜榜首？是第一百零一名？”
那人说道：“对，第一百零一名，差一点就中举，真是倒霉蛋中的倒霉蛋。”
王菊十分惊讶，仿佛刚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说，今年易州会试二榜榜首，差一点就中举的人，那个倒霉蛋中的倒霉蛋，竟然也叫郭威？和我表弟同名？”
郭威微微一笑，适时插话：“表哥，不是同名，不才正是在下。今年这第一百零一名的倒霉蛋就是我。”
“啊？”王菊傻眼了。
他上下打量着郭威，审视着郭威此刻的精神状态。
‘表弟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正常啊。’
‘这就太不正常了。’
三百名以内落榜的，都还窝在家里哭唧唧。
这第一百零一名的落榜的，能笑得出来吗？
随后，王菊关心道：“小威，你没事吧你？亏你还笑得出来，第一百零一名，这可真是……”
“罢了，表哥不戳你的痛处，不多说了。反正，你千万别自暴自弃，别把落榜归咎于运气”
王菊语气转为严肃：“若你有足够实力，即便临场发挥不佳，运气差一点，也不至于掉出一百名之外。总之，落榜归根结底是你的能力不够。”
郭威依旧微笑不语，听着表哥的话。
王菊见郭威如此态度，有些不满：“你小子笑什么笑，跟你说话呢！你笑什么？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这副女人家娇羞腼腆的样子，滴滴答答笑靥如花，怎么能成大器？”
郭威无奈笑了笑：“是，表哥说得对。”
王菊翻了一下白眼，恨铁不成钢道：“你看你还笑，我看你根本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有人搭话道：“王兄这是关心则乱啊，我看金榜第一百零一名的成绩已经十分不错，贤弟明年必定中举，到时候能和我们并坐一席，王兄你也莫要太过训责表弟。”
有人插话欲说媒：“好俊的小郎君，是否已有婚配？我有个朋友的闺女尚未婚配，他家愿意出一万钱作为郎君明年科举的盘缠，日后成婚嫁妆更是丰厚。不过有一点要提前说明，这个闺女的腿脚有些不便。”
王菊立马给说媒那人当头浇冷水。
“许大娘，你就别在这里无中生友，别惦记我表弟了，当心把你家闺女推进火坑。”
“中举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别看我这表弟这次科举名列第一百零一名，也许能考到一百零一名，已是他此生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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