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儿不知何时也来了,就站在他侧后方半步。
她今日穿着浅碧色宫装,发髻简单,只簪一支玉簪,面容依旧清丽,只是比起少女时,多了几分沉静雍容。
此刻,她目光落在女儿和那几条奄奄一息的珍贵锦鲤上,细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尹昊清瞬间敛了笑意,调整表情,从山石后稳步走出,清了清嗓子。
“宁宁。”
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的威仪。
池边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小人儿动作一滞,举着火折子回过头。
见是父皇,那双酷似宝儿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注意到父皇身后缓步而来的母亲,以及母亲那不太赞同的神色,小脸上的理直气壮立刻掺进了一丝心虚,火折子也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
“父皇……阿娘。”声音低了些,但依旧没放下手里的“凶器”。
尹昊沉着脸,走到近前,先瞥了一眼地上徒劳张嘴的锦鲤,又看看女儿熏得有点发黑的小鼻尖,最后目光落在那个火折子上,语气严肃:
“御花园内,岂可玩火?这锦鲤乃是宫中珍物,又是先帝所留,怎可随意捕捞?还有,”他指了指那个被宁宁指挥得满头大汗的小太监,“如此驱使宫人,是为不仁。朕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
一连串的质问,掷地有声。
阿泽在一旁松了口气,总算有人能管管这小魔星了。
宫人们也纷纷垂首,屏息凝神。
宁宁扁了扁嘴,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光,看看父皇,又求救似的看向阿娘,手里的火折子终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刘宝儿心中暗叹,知道这眼泪多半是装的,但女儿这副可怜样终究让她硬不起心肠。
她上前,先示意宫人将火折子拾走,又拿过帕子,轻轻擦去宁宁鼻尖的烟灰,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玩火危险,伤了自己如何是好?喜欢鱼,让尚食局做了便是。这些锦鲤在池中自在惯了,离了水便活不成,岂不是害了它们性命?至于宫人,与你一样是父母生养,需得尊重体恤。”
宁宁听着,虽不完全明白,但在母亲清晰的目光下,那点胡闹的心思也消了大半,低下头,小声嘟囔:“宁宁知错了……只想给阿娘熬汤……”
刘宝儿脸色缓和,摸了摸她的头:“心意阿娘领了。下次不可再犯。”
尹昊清见教育得差不多了,宝儿脸色也转晴,便适时上前,挥挥手:“知错便好。来人,把这几尾鱼好生放回池中,看看还能不能活。太子,带你妹妹去换身衣裳,瞧瞧这小脸花的。”
阿泽如蒙大赦,赶紧上前牵起妹妹的手。宁宁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父皇一下。
就在宝儿转身去吩咐宫人妥善处理后续的瞬间,尹昊清极快地、几乎不着痕迹地,对着女儿眨了下左眼。
嘴角那抹压抑许久的笑意,终究漏出了一星半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道:
“鱼选得挺肥。有朕当年在御苑烤鹿的风范。”
宁宁眼睛倏地睁圆,里面那点残余的水光瞬间被点亮,成了两簇小小的、心领神会的火焰。她努力绷住想咧开的嘴角,重重地点了下头,这才乖乖跟着哥哥走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看似平息。
几日后的宫中春宴,设在临水殿。
风和景明,殿外碧波粼粼,殿内熏风和暖,觥筹交错,命妇女眷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刘宝儿作为皇后,自是宴席的中心,举止端庄,应对得体。尹昊清在前朝宴请臣工,稍晚才会过来。
阿泽领着已收拾得焕然一新、规规矩矩坐在母亲身边的宁宁,小公主此刻倒是很有几分娴静模样,只是那双骨碌碌转的大眼睛,仍时不时瞟向殿外,或打量着席间陌生的命妇。
一位身着淡青色云纹锦缎长裙的年轻女子,在宫人引领下步入殿中。
她容貌清雅,气度沉静,行止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与周遭略显浮华的贵妇们颇有些不同。
正是已获封安宁郡主的李知婉。
她如今是京中颇有名的才女,不仅诗词出众,更主持编撰收录古今女子诗文的集子,在文人清流中声望渐起。此刻她从容行礼,目光平和,昔年那点隐约的忧郁与不甘,早已被更广阔天地带来的从容洗去。
“郡主不必多礼。”刘宝儿含笑抬手,目光温和。对这位曾经心思曲折、如今却走出一条新路的故人,她心中亦有感慨。
李知婉谢恩落座,视线掠过宝儿身边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微微一笑:“这便是静姝公主吧?果然玉雪可爱,灵秀逼人。”她从身侧侍女手中取过一个锦匣,亲自捧上,“妾身近日无事,设计了一枚长命锁,手艺粗陋,一点心意,愿公主平安康健,顺遂无忧。”
锦匣打开,里面红绒衬底上,躺着一枚赤金长命锁。锁片不过婴孩掌心大小,却极为精巧,并非寻常的繁复花纹,而是镂空雕作展翅云鹤衔芝草的模样,鹤羽纤毫毕现,芝草形态自然,中间嵌着一颗润泽的羊脂玉平安扣,整体清雅别致,又不失吉祥寓意。
宁宁到底孩子心性,见到精巧物件,眼睛一亮,抬头看母亲。
宝儿笑着点头:“还不谢谢安宁郡主?”
“谢谢安宁郡主!”宁宁声音清脆,倒是礼数周全。
李知婉笑容加深了些许,亲自将长命锁为宁宁戴上。金锁映着孩童细嫩的脖颈,更显耀目。她看着宁宁好奇低头摆弄锁片的样子,目光温柔了一瞬,随即抬眼,与宝儿视线相接。
“郡主有心了。这锁片设计清雅,寓意也好,宁宁很喜欢。”宝儿道。
“娘娘喜欢便好。”李知婉缓声道,顿了顿,目光似无意地投向殿外高远的碧空,那里有流云舒卷,自由来去。“近来编撰诗文集,查阅古籍,走访各地才女,方知女子之思之才,原可寄于山水,托于文章,不必囿于方寸之间。”她收回目光,看向宝儿,眼神清澈而平静,“这宫墙外的天地,原来这样广阔。宝……娘娘当年所言,妾身如今,才算真正明白了几分。”
她话中没有丝毫怨怼或自怜,只有一种历经沉淀后的通透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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