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双手张开像是要拦住王生，又怕显得太冒失，便在两步外刹住脚步，微微弓着腰喘气。
王生回过头，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张脸有些陌生，至少不是经常打交道的同事。
您好，王主任，我是后勤办的石明啊。石明喘匀了气，赶紧自我介绍，同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快速擦了擦额头的汗。
王生恍然，脸上立刻浮现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伸出手：你好啊，石主任。
你好，你好，王主任！石明双手紧紧握住王生的手，掌心带着明显的汗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眼神热情得有些夸张，仿佛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友。
王主任，您的宿舍钥匙。石明从另一个口袋里匆忙掏出一串钥匙，钥匙扣上还挂着个小巧的市委徽章，在夕阳下闪着微光。他双手递上钥匙，像是在呈交一件重要的信物。
进户门是指纹锁，初始密码。石明飞快地说道，语气急促，这是临时设置的，您入住后可以自己改一下，更安全。
王生接过钥匙，指尖不经意间碰到石明的手背，能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潮湿。好的，谢谢石主任。他点点头，我先住一阵宿舍，等我找好房子的，我就退回给单位。
不急，不急，王主任！石明连忙摆手，手臂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度，您住的舒心比什么都强。他的笑容堆在脸上，眼神里带着讨好。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后勤办，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好说，好说”王生客气的回应着。
石明也是一名很有眼色的人，毕竟身处后勤办，服务领导，所以他便开口接着说道：“王主任，您忙，我这就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别客气哈！”说到这里他也就迈开步子往台阶下移步。
王生对他挥了挥手，说道：
“那好的，石主任，再见哈！”
随后王生转过头，返回市委大楼里。
走进大楼里，他没有选择走电梯，而是选择楼梯，来到许山所在的楼层，他停下脚步，望向许山的办公室，轻轻叹了口气，便继续上楼来到田宏伟的办公室。
推开门，田宏伟正斜倚在会客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青烟袅袅升起，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笼着一层薄雾。见到王生进来，他微微抬眼，嘴角扯出一丝例行公事的笑意：
“小王啊，我桌子上有份资料，你跑个腿，给纪委冯书记送过去！”
“好的，田书记。”
王生恭敬地应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田宏伟微微发红的眼睑上——这位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书记，眼下竟带着几分疲惫。
就在这时，田宏伟放在真皮沙发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周省长三个字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眼。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接。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周省长您好～我是田宏伟！”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调，腰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原本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此刻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
王生站在一旁，听到这个称呼立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省里姓周的领导，除了省长再无他人。他注意到田宏伟在通话时频频点头，嘴角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时不时迸出几个的应答，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真正笑意。
电话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挂断时，田宏伟的拇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才松开。他缓缓抬起头，王生这才发现书记的脸色变了——右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嘴角绷紧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发白。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暗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文件不用送给冯书记了。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他的一声将手机砸在茶几上，金属边框与玻璃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烟灰缸被震得跳了一下，几星烟灰飘落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王生愣住了。这是他跟随时田书记几天来，第一次见到田宏伟失态到这种地步。更让他后背发凉的是，田宏伟此刻的表情——半边脸隐在烟雾中看不清神色，露出的半边嘴角却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表情既不像愤怒，也不像沮丧，倒像是...某种压抑到极点的冷笑。
小王。田宏伟突然转身，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你让赵伟把车停在楼下，我要去省里。
好的，田书记！王生立刻挺直腰板，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裤兜里的手机。他快速划开屏幕，在通讯录里上下滑动寻找赵伟的名字，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你不用跟我去省里了。田宏伟突然开口，声音陡然转冷，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王生，你一会去纪委那里，跟着冯书记。
是！田书记！王生猛地绷直身体，手机差点脱手。他赶紧用左手扶住手机，右手食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声音有些发颤：赵哥，田书记要去省里，你现在把车停到门口吧！
电话那头传来赵伟爽朗的应答。
嗯嗯嗯，好，王生听着电话里赵伟的声音，不自觉的回复着。
挂断电话，王生转向田宏伟：书记，赵伟五分钟后在楼下。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衬衫领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田宏伟简短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办公桌。他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生的神经上。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的风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田宏伟拿起红色座机，拇指在数字键盘上缓慢地按下号码。等待接通的三十秒里，他站在窗前，背对着王生，手指轻轻摩挲着话筒边缘。
“陈秘书你好啊！”
电话接通的瞬间，田宏伟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得可怕，嘴角甚至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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